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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加莎·克里斯蒂自传 .阿加莎·克里斯蒂 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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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然而我们却谈天说地,大家一团和气,我在那儿过得有滋有味。
  伯罗斯神父又到了那里,还有建筑家威特伯恩,这次还有伦纳德·伍利的助手马克斯·马洛温,他已经当了五年助手了,可前一年我来时他刚好不在。他是个身材削瘦,皮肤黝黑的青年人,沉默寡言,极少开口,但对自己分内之事极为熟悉。
  我很快看到他善于处事。他和工匠们关系融洽,更难为他的是,把凯瑟琳·伍利哄得团团转。凯瑟琳对我说:“马克斯当然是个出色的助手。我不知道要是这些年没有他会怎么样,我想你会喜欢他的。我派他陪你去纳杰夫和卡尔巴拉。纳杰夫是穆斯林死者的圣城,卡尔巴拉那儿有座建筑精美的清真寺。我们收拾妥当后去巴格达,他陪你去那里。你沿途可以看看尼普尔。”
  “哦.”我说,“但是,他难道不想去巴格达吗?我是说,他回家前要去那儿看看朋友吧。”一想到让这个年轻人陪着就不痛快,他在乌尔操劳了三个月,或许要一个人去巴格达玩一玩呢。
  “噢,不会的,”凯瑟琳肯定地说,“马克斯会乐意的。”
  像马克斯这样在艰苦的考古发掘地努力工作。终于可以去休息,可以去散散心的年轻人,牺牲自己时间开车陪一位比自己年长,对考古一窍不通的陌生妇女去看什么风景,大家竟都觉得是天经地义的事。看来马克斯把这事也当作很自然的事了。他是个表情庄重的年轻人,我在他面前有些紧张。我暗自有些揣揣不安。是不是应该向他表示歉意。我也确实结结巴巴地向他透露过这趟旅行不是我的主意,可马克斯却表现出蛮不在乎的样子。他说反正也没什么事。回家可以一程一程地走,先和伍利夫妇一道走,既然他已到过德尔法,就和他们分手,去看看巴萨神庙和其他希腊名胜。
  他本人也愿意去尼普尔看看。那是个值得玩味的地方,去那儿他总是兴致勃勃,当然还有纳杰夫和卡尔巴拉,全值得一看。
  我俩如期起程。在尼普尔玩得很痛快,尽管累得精疲力竭。
  晚上七点左右,我们到了迪瓦尼亚,我们住在迪希伯恩斯家过夜。
  这一晚真让人费解。迪希伯思斯太太四处应酬,不但要和身旁的人交谈,还要照应我和马克斯。马克斯回答得彬彬有礼;传教士夫妇一言不发,做妻子的死死盯着丈夫,而他却绞扯着手绢。
  我打着瞌睡,朦胧中脑子里冒出一个地道的侦探故事的情节。一位传教士因精神过分紧张而渐渐地失去了理智。
  为什么精神紧张?肯定是出了什么事。每到一地,他都绞扯着手绢,把手绢撕成碎片,从而提供些线索。线索、手绢、碎片,天旋地转,我打瞌睡差一点滑到椅子下面去。
  这时,左耳旁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:“所有的考古学家,”迪希伯恩斯先生不怀好意地说,“都是骗子。”
  我睡意全没了,琢磨着他这个人和他的话。他这话是挑衅性地冲我来的。我觉得维护考古学家的信誉没什么必要,于是就口气温和地说:“你凭什么认为他们是骗子呢?他们说假话了吗?”“一切。”迪希伯思斯先生说.一切都是假的,说什么他们知道文物的年代了,挖掘出什么东西,什么这是有七千年的历史楼,那件有三千年之久唉,什么这个帝王那时当政啦,另外那个帝王取而代之啦,骗子,统统是骗子,无一例外。
  “难道这还会有假吗?”我说,
  “果真如此?”迪希伯恩斯先生嘲讽地一笑,不说话了。
  我和传教士说了几句话,可他没什么表示。接着迪希伯恩斯先生再次打破了缄默,透露出他愤愤不平的缘由:“一般情况下,我都得把起居室让出来给考古学家那家伙。”
  “噢,”我不安地表示,“对不起,我没想到。”
  第二天清晨五点,我们上了路。我俩造访了纳杰夫,那的确是个迷人的地方,真正的墓地,死者的城市。带着黑色面罩的穆斯林妇女来来往往地哭泣着。这是极端分子的温床,不是随便可以来的,需要事先通知警察,他们会注意是否会发生狂热冲突。
  我们离开纳杰夫,前住卡尔巴拉,那儿有漂亮的清真寺,拱顶金碧辉煌。这是我第一次走到近处观赏它。我们在警察哨所里过夜。在维多利亚时代长大的我,夜里去叫醒一个不太熟悉的年轻人,请他陪我去厕所,真是不可思议的事。然而很快就习惯了。我叫醒了马克斯,他又叫来一个警察,警察提了盏灯,我们三人走过长长的走廊,到了个奇臭难闻的地方。马克斯和警察又陪着我一起回到了住处。
  第二天早晨吃了早饭,一个正在采摘玫瑰花的花匠,拿着一束花走过来。我站在那儿等着,准备报之以优雅的一笑。我丝毫也没料到,他竞不睬我一眼地径直走到马克斯前,深深地鞠一躬,把花递给他。马克斯呵呵一笑,对我说,“这是东方,馈赠都是给男人而不是给妇女。”
  在回巴格达的路上,我们不时地停下来到古遗址的土丘上看看,去四周转转,捡起陶瓷碎片。我尤其对那些有釉的碎片着迷。鲜艳的颜色:碧绿、青绿,湛蓝,还有一片有金色图案的碎片,都是些马克斯不感兴趣的近代的东西,可他对我的爱好抱宽容的态度,我俩收集了一大口袋。
  凯瑟琳和莱恩·伍利早已到达巴格达,对我们迟到一天颇为不快,这是由于绕道乌凯迪尔的结果。我被开脱了责任,因为我只管手拎个小包跟着走就是了,不晓得到什么地方去。
  过了几天,我们坐火车离开巴格达去基尔库克和摩苏尔,登上返回的旅程。我的朋友德怀尔上校到巴格达北站为我们送行。
  到阿勒颇的第二天,凯瑟琳本来没发烧,可她却说不舒服。她那付神情容不得身边有任何人。
  “我真不知如何是好。”莱思手足无措地说。
  “喂,”他给我的印象不错,我安慰他说:“我想她自己知道怎么办最好。大概她不要别人打搅她,我晚上再看她,那会儿她会好一些。”
 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。马克斯和我去卡拉特——锡曼探访十字军的城堡。莱恩说他自己留在旅馆。如果凯瑟琳需要什么,他好随时照应。
  马克斯和我兴高采烈地走了。天气晴朗多了,车开得挺顺当。我们沿盘山路行驶,四周到处是灌木丛、红牡丹和成群的绵羊,后来随山路缓缓而上,绵羊变成了黑山羊及小羊羔。我俩终于到了卡拉特——锡曼,随即开始野餐。我俩席地而坐,环顾周围,马克斯讲述着他的身世,他的生活。他即将离开大学时就交上了好运,在伦纳德·伍利手下找了这份工作。我俩又四处捡了些陶片,待夕阳西照时我们才起身回去。
  我们离开阿勒颇一个星期后的一个清晨,马克斯带我去看五花八门的教徒。这令人相当紧张。
  我俩看到了马龙派教徒,叙利亚天主教徒,希腊东正教徒,聂斯托里教徒,以及许许多多我记不得名称的教徒。其中一些人我叫他们是“洋葱教士”,就是说,他稠带着像洋葱那样的圆圆的头巾。希腊东正教堂最使人念念不安,因为在那儿我和马克斯不容分说地被分开,我和其他女人—起被挤到教堂一边。这是个充满神秘气氛的仪式,大部分在祭坛帷幔后进行。帷幔后圆润响亮的声音随着缭绕的香火传到厅堂里。大家都按指定的间隔捣蒜式地鞠躬。后来马克斯才找到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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