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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史紀事 .谷應泰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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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九月,掌交趾都司都督方政與黎利戰於義安府茶龍州,不利,昌江衛指揮伍雲死之。都指揮陳忠與黎利戰於清化,破走之。命召工部尚書黃福還京。敕兵部尚書陳洽代掌交趾布、按司事,仍參贊軍務。福治交趾,視民如子,勞輯訓飭,每戒郡邑吏修撫字之政。新造之邦,政令條畫,無巨細咸盡心焉。中朝士大夫以遷謫至者,必加賙恤,拔其賢者與共事。中官馬騏,怙恩肆虐,福數裁抑之。騏誣奏福有異志,文皇知其妄,得寢。福居交趾十八年,上念其久勞於外,召還。交人扶老攜幼送之,皆號泣不忍別。
  冬十一月,交趾參將保定侯孟英、榮昌伯陳智言:「山壽未至,黎利復反,先後破茶龍、諒山,茶龍守琴彭、諒山守易先皆堅守,力盡,俱死之。」命候山壽至彼,計議確當以聞。
  仁宗洪熙元年(乙巳,一四二五)春二月,以榮昌伯陳智為征彝副將軍,討黎利。
  冬十月,總交趾布、按二司兵部尚書陳洽奏:「賊首黎利名雖求降,實則攜貳,招聚逆黨,日以滋蔓,望敕總兵早滅此賊,以靖邊方。」
  宣宗宣德元年(丙午,一四二六)春三月,總兵陳智、方政討黎利,進至茶龍川,敗績。時山壽主招撫,擁兵自衛,陳洽力爭不聽,陳智、方政復不相能,洽以上聞。上下璽書,切責智等,而以成山侯王通佩征彝將軍印充總兵官,都督馬瑛充參將討黎利,仍命洽參贊軍務,安平伯李安掌交趾都司事,削陳智、方政官爵,隸軍中自效。上視朝罷,御文華殿,蹇義、夏原吉、楊士奇、楊榮侍,上曰:「太祖皇帝祖訓有云:『四方諸彝及南蠻小國,限山隔海,僻在一隅,得其力不足供給,得其民不足使令,吾子孫毋倚富強要戰功。』後因黎氏弒主虐民,太宗皇帝有弔伐之師,蓋興滅繼絕盛心也。而陳氏子孫為季犂殺戮已盡,不得已徇土人之請,建郡縣,置官守。自是以來,交趾無歲不用兵,皇考念之,深為惻然。昨遣將出師,朕反覆思之,欲如洪武中使自為一國,歲奉常貢,以全一方民命,卿等以為何如?」義、原吉對曰:「太宗皇帝平定此方,勞費多矣。二十年之功,棄於一旦,臣等以為非是。」上顧士奇、榮曰:「卿兩人云何?」對曰:「交趾,唐、虞、三代皆在荒服之外,漢、唐以來雖為郡縣,叛服不常。漢元帝時,珠崖反,發兵擊之,賈捐之議罷珠崖郡,前史稱之。夫元帝中主,猶能布行仁義,況陛下父母天下,與此豺豕較得失耶!」上頷之。
  冬十月,黎利弟黎善據廣威州,擁眾數十萬,分道攻交趾。
  十一月,參將馬瑛大破賊於清威,與成山侯王通合兵石室縣,進屯寧橋。尚書陳洽以為宜駐師石室縣之沙河,以覘賊勢,通欲渡河而陣,洽反覆言地險惡,宜遠斥堠持重,不從。五鼓麾兵竟渡,天雨且泥泞,伏驟起,衝蕩,遂大敗。洽奮馬突入賊陣,死之,失亡二三萬人。通懼,師卻。黎利時在義安,聞之,自以精兵來會,圍東關。通敗後,氣大沮,陰許為利請封,而激清化迤南歸黎氏。清化羅通曰:「非君命而欲賣城,義不可。」連戰敗走之。初,都督蔡福守義安,被圍,福不戰,率都指揮朱廣、薛聚、於瓚,指揮魯貴,千戶李忠降賊。至是,福馳馬清化城下,大呼守城者宜見幾全首領,羅通大罵而去。賊又逼鎮城,平州知州何忠懷奏潛請王師,夜步走出城二百餘里,為賊所得。賊喜曰:「何知州聞名久矣。」共舉酒酌忠,曰:「能從我,同享富貴。」忠唾地罵曰:「賊奴!吾天朝臣,豈食汝犬彘食!」奪杯擲中賊面,流血盈頤,遂遇害。事聞,上深悼惜之,敕旌其門,賜諡忠節。
  十二月,交趾布、按上言:「尚書黃福,舊在交趾,民心思之,乞令復至,以慰民望。」遂召福於南京,赴闕議之。以安遠侯柳升為征彝副將軍,保定伯梁銘、都督崔遂由廣西,黔國公沐晟為征南將軍,興安伯徐亨、新寧伯譚忠由雲南,二道討交趾。尚書李震參贊軍務,黃福仍掌布、按二司事,敕王通守城練兵,候升等至同進。
  二年(丁未,一四二七)春正月,上御文華殿,召大學士楊士奇、楊榮諭曰:「前者論交趾事,蹇義、夏原吉拘牽常見。昔征舒弒陳靈公,楚子討之,殺征舒。既縣陳,申叔時以為不可,楚子即復封陳。古人服義如此。太宗初得黎賊,定交趾,即欲為陳氏立後。今欲承先志,使中國之人皆安無事,卿等為朕再思。」士奇、榮對曰:「此盛德事,惟陛下斷自聖心。」上曰:「朕志已定,無復疑者。但干戈之際,便令訪求,恐未暇及。俟稍寧靜,當令黃福專意求之。」
  二月,交趾賊黎利攻交趾城,總兵王通出不意猝擊,大敗之,斬其司空丁禮、司徒黎豸而下萬餘級,利惶懼不能軍。諸將請乘勢亟擊,通猶豫不決,賊得以暇樹柵掘塹修器械,四出剽掠,未幾,勢復張。
  三月,命行在刑部侍郎樊敬往廣西,副都御史胡廙往廣東,總督運糧赴交趾。又敕調武昌、成都護衛,中都留守司,湖廣、浙江、河南、山東、廣東、福建、江西、雲南、四川都司,福建、四川行都司官軍數萬,俱從安遠侯柳升、黔國公沐晟等征交趾。黎利圍溫丘,都指揮孫聚拒破之。
  夏四月,黎利攻昌江。初,蔡福教賊造攻具,攻東關,我兵九千人憤欲焚賊營,福報賊,賊盡殺之,遂攻昌江,都指揮李任、顧福日夜拒戰,凡九閱月城陷,任、福皆自刎死。中官馮智大哭北向再拜,與指揮劉順、知府劉子輔自縊死。子輔有惠政,民愛戴之。一子一妾,皆先子輔死。軍民俱立鬥盡,無一人降者。賊縱火焚民居,大殺掠。王通斂兵不出,賊致書請和。通自寧橋之敗,氣大沮喪,雖獲城下一勝,而志不固,且意柳升師雖出,未能猝至,道路多梗,黎利既求和,不如徇其所請。按察司楊時習曰:「奉命征討,乃與賊和,棄地旋師,何以逃罪!」通厲聲叱之曰:「非常之事,非常人能之,汝何所知!」遣人同利所遣人進表及方物。
  秋七月,黎利攻隘留關,鎮遠侯顧興祖擁兵南寧不赴。隘留城陷,逮興祖下獄。
  九月,安遠侯柳升等師至交趾隘留關,黎利及諸大小頭目具書遣人詣軍門,乞罷兵息民,立陳氏後主其地。升等受書不啟封,遣人奏聞。時賊於官軍所經處,悉列柵拒守,官軍連破之,直抵鎮彝關。升勇而寡謀,連勝易賊。梁銘、李慶曰:「主帥氣甚驕,兵累日不得休,困罷而少斥堠,不拒險握重,而欲急發卒,如敵伏何?」慶力疾語升,升唯唯。前至倒馬坡,獨與百騎先馳渡橋,既渡而橋遽壞,後隊阻不得進,賊伏兵四起,升中鏢死,梁銘、李慶皆死。崔聚率官軍進至昌江,遇賊,奮力死戰。聚宿將,然倉卒新喪元帥,吏士沮且囂,賊驅象乘之,官軍大潰,聚被執。賊大呼降者不殺,官軍或死或奔散,竟無降者。郎中史安、主事陳鏞、李宗昉等皆死,惟主事潘原大脫歸,七萬人皆沒。王通諜知升敗,益大懼,決意與和。工部尚書黃福為賊所得,皆下馬羅拜,曰:「我父母也,公向不北歸,我曹不至此。」言已皆泣,福斥之,諭以順逆,賊終不忍加害。其渠長饋以餱糧,乘以肩輿,贈金幣出境,至龍州,福悉以所贈歸之官。時晟兵竟不出。
  冬十月,王通與黎利立壇為盟,退師,遣指揮鬫忠同黎利所遣人,奉表及方物至。表曰:「安南國先臣陳日煃三世嫡孫臣陳晡惶恐頓首上言,曩被賊臣黎季犂父子篡國,弒戮臣族殆盡,臣暠奔竄老撾,以延殘息,今二十年。近者國人聞臣尚在,逼臣還國。眾云天兵初平黎賊,即有詔旨訪求王子孫立之,一時訪求未得,乃建郡縣。今皆欲臣陳情請命,臣仰恃天地生成大恩,謹奉表上請。」上覽之,密示英國公張輔,輔對曰:「此不可從,將士勞苦數年,然後得之。此表出黎利之譎,當益發兵誅此賊耳!」尚書蹇義、夏原吉皆言不宜隳成功,示賊以弱。大學士楊士奇、楊榮言:「兵興以來,天下無寧歲,今瘡痍未起,而復勤之兵,臣不忍聞。且求立陳氏後者,太宗皇帝心也。求之不得,而後郡縣。叛亂相尋,至深廑先帝憂。今因其請,撫而建之,以息吾民,於計大便。漢棄珠崖,相史榮之,安在為示弱乎?」上曰:「卿二人言是。先帝意朕固知之。」明日,出暠表示群臣,且諭以息兵養民意,群臣頓首稱善。於是以禮部侍郎李琦、工部侍郎羅汝敬充正使,通政王驥、鴻臚卿徐永達為副使,詔諭安南,言:「黎利表言,前國王遺嗣暠尚在老撾,國人乞封暠王,永奉職貢。頭目耆老其以實對,即遣使受封,朝貢如洪武故事。」又敕通等即日班師,內外鎮守、三司、衛、所、府、州、縣文武吏士,攜家來歸。
  三年(戊申,一四二八)閏四月,王通至京,群臣交劾通及梁瑛、馬騏、山壽等,廷鞫王通失律喪師棄地,山壽曲護叛賊,馬騏激變藩方,皆論死,詔繫獄籍其家,梁瑛等坐罪有差。詔褒贈安南死事諸臣。蔡福、朱廣、薛聚、於瓚、魯貴、李忠皆伏誅。黎利遣頭目黎公僎送還官吏百五十七人,戍卒萬五千一百七十人,馬千二百匹,閉留不遣者無算。已而使還,到奉表言暠死,陳氏絕。上心知其妄,然業置之不問。先是,文皇時用兵交趾,侍讀解縉力言交趾古羈縻國,通正朔、時賓貢而已,得其地不足郡縣。文皇不悅,至是言始驗云。
  憲宗成化十六年(庚子,一四八0),安南國王黎灝侵佔城。先是,黎利死,子麟立。麟死,子濬立。濬為庶兄琮所弒,因自立。侵老撾宣慰刁扳雅蘭掌,為八百敗歸,黎壽域等殺琮而立濬弟灝。至是,太監汪直用事,好邊功,議討之。職方郎中陸容上言:「安南臣服已久,今事大之禮不虧,叛逆之形未見,一旦加兵,恐遺禍不細。」直意猶未巳,傳旨索永樂中調軍數甚急。時劉大夏在職方,故匿其籍,徐以利害告尚書餘子俊力沮,事得寢。而中官錢能鎮雲南,復私與灝通,闌結諸彝,姦宄繹騷,幾危雲南,賴巡撫王恕發其奸,亂乃弭。
  世宗嘉靖元年(壬午,一五二二),莫登庸立黎懬,僭號統元,追諡黎晭為襄翼帝。先是,黎灝死,子暉立。暉死,子敬立,未封而死,弟誼立。正德間,誼母戚阮種用事,屠戮宗親,逼誼自殺。頭目黎廣討平之,立灝庶子晭。晭多行不義,國人惡之。諒山都將陳立孫與其子昺、昇作亂,鄭綏、鄭惟鏟攻誅之,遂弒晭立譓。鄭氏國世臣,譓母、妻族也。諸大臣疾鄭氏典兵,攻之。綏等亡走清華,昺、昇猶據諒山。莫登庸者,本都齋漁人,負勇力,時時凌波而飛,持劍下刺魚,得巨魚,呼噪為樂,詭言莫邃之後。以武舉從立孫,官參督,有罪,自拔歸,譓用為宜陽參將,將令與昺戰,大敗之,殺昺,封武川伯,總水步諸營。時鄭氏既去,譓倚登庸自強,諸大臣皆受其賂,方喜登庸起微陋可托,因請以兵盡屬之,加封太傅仁國公。登庸權日盛,乃銷九鼎為兵器,竊庫藏金寶,潛使其弟橛燒宮室人居,殺傷吏民,若他盜者。因言寇急,請自為興安王鎮之。謀殺譓兄弟,夜率兵圍其宮。譓易服間行得脫,至清華,復依鄭綏,國中大亂。登庸乃立譓弟懬。初,登庸通譓母,懬,登庸所生也。
  六年(丁亥,一五二七),莫登庸酖殺黎懬,並其母殺之而自立。時譓尚據清華、義安、順化、廣南四道,其舊臣不服登庸者,分據險阻,為之聲援。登庸立其子方瀛,居守偽都,自稱太上皇,率兵擊譓,取清華據之。譓走義安,又追敗之。譓走葵州,又棄葵州走老撾。
  九年(庚寅,一五三0)秋九月,黎譓憤悒死,眾復立其子寧,號曰「世孫」,有兵三千。登庸屢攻之,老撾為援,不能克。寧結國人襲擊登庸,大敗之。登庸走海陽,據上洪、下洪、荊門、南策、太平諸郡。寧還國,誅大臣為請者,悉發兵二十萬,起鄭綏將而攻海陽,一月,固守不下。登庸別選兵萬人,舟行出大江,竟掩國都。寧錯愕復走清華,登庸掠庫藏,取世孫旗蓋張而還,呼曰:「得王矣!」鄭綏兵大潰。久之,寧復悉清華兵討登庸,相拒不決。登庸陰結土帥郭遼鶴使襲寧,大敗之,擒寧妃淑寶沉於江,寧與鄭綏子惟堫走老撾,聚兵八千人,保漆馬江。登庸以其子方瀛為大王,改國大正。
  十六年(丁酉,一五三七)夏四月,議討安南。先是,皇子生,當頒詔安南。大學士夏言請問安南罪。下廷議。兵部尚書張瓚言:「登庸弒逆當討。」戶部侍郎唐冑謂:「帝王之於荒服,以不治治之。自安南內難,兩廣遂少邊警,不必疲中國為黎氏復仇。」然上意甚銳,而安南使者鄭惟(忄尞)適至。初,黎寧居海曲,屢馳書總鎮告難,俱被邀殺。惟(忄尞)等十人泛海自占城,附廣東商船,凡二年方得至京,陳禍亂始未,乞興師問罪。惟(忄尞)有志操,能文章,為書引申胥、張良、豫讓為比,讀者悲之。禮、兵二部議登庸有大罪十,不容不討。兵部侍郎潘珍言:「安南不足置郡縣,其叛服無與中國,釋門庭之寇,遠事瘴島非計,宜擇文武重臣佩印而往,移徼自定。」上責珍妄言,對狀,閒住。廉州知府張岳亦上書諫,不報。
  八月,雲南巡撫汪文盛奏:「莫登庸聞發兵進討,陰遣知州阮景等行覘至納更山,為土舍李孟光所擒,並獲偽撰《大誥》一冊。」上怒,復敕征討。先是,交人武文淵以其眾來降,汪文盛遣指揮趙光祖往撫諭。文淵獻進兵地圖及登庸可破狀,授冠帶,賜四品武服,賚金帛。
  冬十月,廣東巡按餘光疏:「安南自宋以來,丁移於李,李奪於陳,陳篡於黎,黎又轉於莫,互相為賊,天道好還。今於安南,直宜問其不庭,彼若聽服,因而授之。若必用兵,勢難窮追,必生他變。古人臣出疆,苟利社稷,可以專之。廣東去京八千餘里,去安南又四千餘里,若往復陳請而行,將失機事,乞假臣使宜往諭。」以輕率奪俸。
  十七年(戊戌,一五三八)夏四月,命咸寧侯仇鸞為征彝副將軍,兵部尚書毛伯溫參軍務,討安南。雲南巡撫汪文盛傳檄諭以禍福。武文淵攻登庸守鎮營,破之。莫方瀛帥兵攻文淵,不克。文盛以蒙自縣蓮花灘當交、廣水陸衝,遣兵據其地,以為諸來歸人聲援。方瀛懼,乃遣其黨范正毅齎公移詣雲南沐朝輔,言前國王黎晭,被逆臣陳暠殺害,無子,登庸同國人推立晭弟譓。亡何,譓被奸人杜溫、鄭綏誘遷清華,登庸仍推立譓弟懬。旋自清華迎譓歸,與懬俱以病死,黎氏無嗣,懬垂死與群臣議,以登庸父子有功於國,召登庸子莫方瀛入,付以印章,命嗣主國事,遂為國人所推。其不上表通貢者,先緣陳升據諒山為梗,後乃守臣閉關不納耳。黎寧乃亂臣阮塗之子,冒稱黎姓,非譓子也。其所自列如此,然事皆誣罔,多自飾。沐朝輔乃以范正毅等並表疏公移送至京。朝廷知登庸父子奸偽,且雖稱求降,而嗣不款服,又不束身歸罪,乃決意討之。以鸞總兵,伯溫參贊。未幾,巡撫蔡經上言:「安南水陸路有六,憑祥、龍舟、歸順、欽州、海洋、西路,皆接安南境,用兵須二十萬,輕調大眾,終非完計。」上不悅,然伯溫師亦罷。
  十八年(己亥,一五三九)冬十月,以莫登庸請降,命禮部尚書黃綰、翰林學士張治往諭登庸歸國黎氏。未入境,召還,諭兵部會議以聞。兵部言:「登庸篡逼,罪所必討,宜臨以兵。如束身聽命,然後待以不死。」上從之。仍命咸寧侯仇鸞、兵部尚書毛伯溫帥師往討。
  十九年(庚子,一五四0)夏四月,欽州知州林希元上言:「臣聞莫方瀛請降,命大臣查勘。夫降者,將籍其土地人民以獻也。今殺我士卒,奪我戰船,降者固如是乎?臣以為欲得其請,宜約之曰:必歸我四洞,必令黎寧不失位,必令黎氏舊臣鄭惟(忄尞)、武文淵者皆有爵土,必奉我正朔。能從者降也,不然則詐也。而後興問罪之師,以順討逆,何憂不克。方瀛之所恃者都齋耳,其地濱海,淤塗十餘里,舟不得泊。計以為王城不支,即守都齋;都齋不支,即奔海上耳!若以東莞、瓊海之師助占城擊其南,賊不得奔矣;以福建之師航海出枝封,湖廣之師出欽州,與之合,都齋無巢穴矣;以廣西之師出憑祥,雲、貴之師出蒙自,與之合,以攻龍編,則根本拔矣。如此,莫氏可一舉而定也。」書凡四上,而為御史錢應揚所劾,言希元所稱秘策者,固道路傳聞之語,不足聽。
  六月,毛伯溫等既至廣西,征集兩廣、福建、湖廣狼土官兵,並檄雲南守臣集兵,候師期,又檄諸司於臨邊諸郡縣儲積糧餉。議分正兵為三哨:廣西憑祥州為中哨,兵四萬人,參政翁萬達、副總兵張經督之;龍州羅回峒為左哨,兵一萬四千人,副使鄭宗、右參將李榮督之;思明府思明州為右哨,兵一萬四千人,副使許路、都指揮白泫督之。分奇兵為二哨:歸順州為一哨,一萬四千人,參政張岳、都指揮張輗督之:廣東欽州為一哨,兵一萬四千人,副使陳嘉謀、參將高誼督之。又烏雷山等處為海哨,兵一萬四千人,副使涂楗、都指揮武鸞督之。中軍都指揮董廷玉率五百人為親兵,共兵一十二萬餘人。又議雲南兵於蓮花灘分三哨,哨各兵二萬一千人,中哨以副使倪象賢、都指揮王紹監督,而督餉則布政使胡宗明;左哨以副使鄭騶、都指揮方策監督,而督餉則右參政牛方;右哨以副使張絅、都指揮馬立監督,而督餉則右參政程旦:皆黔國公沐朝輔、都御史汪文盛經畫。既定,馳檄安南臣民,諭以朝廷興滅繼絕之義,討罪止莫登庸父子,有能舉郡縣來降者,即以其郡縣授之,擒斬登庸父子來降者,賞二萬金,官顯秩。又諭登庸父子,果能束身歸罪,盡籍其土地人民納款聽命,亦待以不死。而伯溫等駐師近邊,登庸聞之大懼,遣使詣軍門陳乞,願出境降,躬聽處分,詞頗卑切。伯溫等承制許之,約以十一月初三日來降,守臣於鎮南關內設幕府將臺以待。時登庸子方瀛已死,登庸乃留其孫福海守國,與其姪莫文明及諸頭目阮如桂等四十餘人入關,各跣足尺組係頸詣壇,匍匐稽首納款書。復詣轅門,獻所部土地軍民籍,還所侵欽州四峒境土,請奉正朔及舊賜印章,護守本國,以俟更定。伯溫等宣諭朝廷威德,稱制赦之,暫令歸國,待命處分。
  二十年(辛丑,一五四一)春二月,以莫登庸為安南都統使。初,毛伯溫疏言:「登庸畏威,束身歸罪,而黎寧所稱黎氏後,譜係不詳,莫可為據,乞宥納登庸,削去故爵,量授新秩,使撫安南。」因送莫文明等至京師。下廷議,僉如伯溫言。乃降安南為安南都統使司,以登庸為都統使,從二品,子孫世及,別給印章。其所僭擬制度,令削除改正。海陽、山南等一十三路,各設宣撫司正、佐職官,襲替黜陟,俱聽登庸總理,通隸廣西藩司。歲頒正朔,令三歲一貢。其黎寧,仍令守臣體勘,果係黎氏子孫,授與清華等四府,妄則勿予。莫文明等諸頭目,賜賚有差。制下,登庸已死。伯溫上疏,請以制命授其孫福海,從之。
  夏六月,毛伯溫班師,朝廷論功,加伯溫太子太保,諸將校升賞有差。已而莫福海不能輯眾,為黎寧所逐,居南海上,朝廷亦置不問。久之,福海子浤瀷復振,卒逐黎氏有其國。
  神宗萬曆九年(辛巳,一五八一),安南莫茂洽來貢。茂洽,浤瀷子也。隆慶中,浤瀷為其下黎伯驪所逐,死於海陽。至是,茂洽始得襲。
  二十四年(丙申,一五九六)夏四月,黎惟潭來降。黎氏自寧死,其舊臣鄭簡立寧子寵於西都。簡,惟(忄尞)子也。寵死無子,簡等共立黎暉四世孫維邦。維邦死,次子維潭立,簡子松輔之,攻殺茂洽,復據安南。莫敬用竄居高平,維潭浮海遣使詣督臣,歸罪請款。因與約,以高平居莫氏,如黎氏漆馬江故事。維潭難之,謂高平乃其故土,莫氏篡臣,不宜以漆馬江為比。守臣曰:「莫氏在先世為篡逆,今日國家外臣也。使得假息一隅,毋遽殄絕,國家鎮撫四裔良厚。」維潭乃聽命。至是,築壇具儀受其降,具如莫登庸故事。督臣陳大科上言:「莫之篡黎,其事逆,黎之復讎,其名正,宜許其來歸,如祖宗成法。」詔以維潭為都統使,予莫敬用高平令,維潭毋得侵害,安南復定。安南東至海,西至老撾,南接占城,北連思明,衡二千八百里,縱一千七百里,界兩廣、雲南三省。軺車往來,必由廣西憑祥州、鎮南關、龍州為孔道。由雲南臨安,則蒙自縣蓮花灘,可四五日至東都。國中設十三道,道不過中國一縣。自黎氏以來,雖奉貢稱藩,然帝其國中,如尉佗故事,死則加諡稱宗。黎晭之弒,或曰鄭惟鏟為之。鄭宗強,亡黎復黎皆鄭也。鄭以江華為重,莫以都齋為重。維潭死,子維新立。維新死,子維祺立,補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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