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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史紀事 .谷應泰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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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協守大同都督郭登議率所部,並糾集義勇,從雁門入援。先以蠟書馳奏,大略謂:「戎馬南驅,三關失險,留連內地,為患非輕。欲悉起各處官軍民壯,入護內廷。京兵擊於內,臣兵擊於外,使賊有腹背受敵之虞,首尾不救之患。」且曰:「忠臣切已,敢忘報國之心;成敗在天,不負為臣之節。」以賊退,優詔褒答之。時我師屢衄,邊陲無完地。大同兵士戰沒之餘,城門晝閉,人心土崩。有愛登者,泣謂之曰:「事已至此,奈何?」登曰:「天若祚國,必無他憂。若敵勢莫遏,吾與此城誓相存亡,當不使諸君獨死也。」大同孤危,登氣益壯。弔死問傷,親為痛恤。晝夜籌慮,修城繕兵,以圖後舉。尋京師圍解,登上疏言:「寇騎雖回,離邊不遠。傳報有雲,黃河已凍,且向延綏。青草復生,再侵京闕。事雖未信,備必先修。乞推誠待下,側席求賢;明理克欲,以成聖學;親賢遠佞,以收人望。」既又傳也先將復犯京師,登以京兵新選,不可輕戰,又疏曰:「今日之計,可以養銳,不可浪戰;可以用智,不可鬥勇。兵法知彼知己,可守則守。其淶水、易州、真定、保定一帶,皆堅壁清野,京兵分據,犄角安營。以逸待勞,以主待客,勿求僥倖,務在萬全。此謂不戰而屈人兵,善之善者也。」
  命都指揮董寬率兵督河間、沈陽等衛,緝捕盜賊。時降人安置畿內者,乘時並起為盜。
  十一月,以寇退,京城解嚴,降詔撫安天下。楊洪等班師還京。
  論功封楊洪昌平侯,石亨武清侯。加于謙少保,總督軍務。謙固辭,不許。有頌謙功者,輒謝曰:「四郊多壘,卿大夫之恥。今但不城下盟,何功也。」學士陳循疏言:「守居庸副都御史羅通曉暢軍事,宜召還。守宣府總兵楊洪及子俊皆善戰,宜留之京師。」于謙曰:「宣府,京師之藩籬,居庸,京師之門戶,邊備既虛,萬一也先乘虛據宣府為巢窟,京師能安枕乎!」兵科給事中葉盛亦上言:「今日之事,邊關為急。往者馬營、獨石不棄,則六師何以陷土木;紫荊、白羊不破,則寇騎何以薄都城!即此而觀,邊關不固,則京城雖守,不過僅保九門,其如寢陵何?其如郊社壇壝何?其如四郊生靈荼毒何?宜急令固守為便。」
  先是,土木既敗,邊城多陷,宣府孤危。既而復召宣府總兵入衛京師,人心益懼。或欲遂棄宣府,紛然就道。都御史羅亨信不可,仗劍坐當門拒之,下令曰:「敢有出城者必斬。」眾始定。城中老稚歡呼曰:「吾屬生矣!」因設策捍禦,督將士誓死守。寇知有備,不敢攻。至是,上從于謙、葉盛言,乃以左都督朱謙佩印鎮宣府,紀廣、楊俊副之。僉都王竑鎮居庸。
  上皇北至小黃河蘇武廟,伯顏帖木兒妻阿撻刺阿哈刺令侍女設帳迎駕,宰羊遞杯進膳。尋值聖節,也先上壽,進蟒衣貂裘,筵宴。哈銘、袁彬常宿御寢傍,天寒甚,每夜上皇令彬以兩脅溫足。一日晨起,謂銘曰:「汝知乎?汝夜手壓我胸,我俟汝醒乃下手。」因言光武與子陵共臥事。銘頓首。上皇夜出賬房,仰觀天象,指示二人曰:「天意有在,我終當歸也。」上皇使哈銘致意伯顏妻,令勸伯顏送還朝。妻曰:「我婦人何能為!然官人洗濯,我侍巾脫,亦當進一言。」伯顏嘗因獵得一雉,並酒一卣來獻。銘時時設喻慰上皇勿憂,或成疾。
  時也先聲言欲送上皇還,眾遂多主和。于謙獨排眾議曰:「社稷為重,君為輕。」遣人申戒各邊將,毋墮賊計。命尚書石璞鎮守宣府,都御史沈固鎮守大同,都督王通守天壽山,僉都御史王竑城昌平,都御史鄒來學提督京都軍務,平江伯陳豫守臨清,副都御史羅通守山西。
  景帝景泰元年(庚午,一四五0)春正月,上皇書至,索大臣來迎。命公卿集議,廷臣因奏請遣官使北,賀節進冬衣。上謂必能識太上皇帝者始可行。群臣懼,謝罪。事遂寢。
  大同總兵郭登敗寇於栲栳山。寇入大同境,登率兵躡之。行七十里,至水頭,日暮休兵。夜二鼓,有報云:「東西沙窩賊營十二,皆自朔州掠回。」登召諸將問計,或言:「賊眾我寡,莫若全軍而還。」登曰:「我軍去城百里,一思退避,人馬疲倦,賊以鐵騎來追,即欲自全得乎?」按劍起曰:「敢言退者斬。」逕薄賊營。天漸明,賊以數百騎迎戰,登奮勇先登,諸軍繼進,呼聲震山谷。登射中二人,手刃一人,遂大破其眾。追奔四十餘里,至栲栳山,斬首二百餘,奪還人馬器械萬計。進封定襄伯,食祿千一百石,與世券。是役也,登以八百騎破寇數千,為一時戰功第一。登為將智勇,善撫士卒,紀律嚴明,料敵制勝,動合機宜。在大同與賊相拒一年,大小數十戰,未曾挫衄。常恨馬少,步卒追賊不及。乃以己意設為夾地龍、飛天網,鑿為深塹,覆以土木,人馬通行,如履實地。賊入圍中,令人發機,自相擊撞,頃刻十餘里皆陷。又用炮石擊賊,一發五十餘步,人馬死者數十,賊傳以為神云。時也先分調各部擾邊,朱謙敗之於宣府,杜忠敗之於偏頭關,王翱敗之於遼東,馬昂敗之於甘州。修城堡,簡精銳,各邊皆有備。石亨佩大將軍印巡邊,石彪、楊俊亦間出,中國勢遂振。
  閏正月,叛人小田兒伏誅。小田兒為也先鄉導,雜使中來瞷虛實,于謙授計侍郎王禕,就大同道誅之。
  二月,叛臣喜寧伏誅。寧懷二心,教也先擾邊。且不欲送上皇還,上皇深惡之。寧又忌袁彬,誘彬出營,將殺之,上皇急救之,乃免。彬與上皇謀,遣寧傳命入京,令軍士高盤與俱。密書係盤髀間,令至宣府,與總兵等官計擒之。既至宣府,參將楊俊出,與寧飲城下,盤抱寧大呼,俊縱兵,遂縛寧送京,誅之。也先聞寧誅,與賽刊王等分道入犯。
  三月,也先、賽刊王寇大同、陽和,大同王寇偏頭關,答兒不花王寇亂柴溝,鐵哥不花王寇大同八里店,鐵哥平章寇天城,脫脫不花王寇野狐嶺,並萬全。
  夏四月甲戌,戶部尚書金濂等議寇騎犯邊,大軍失利,遺有馬營、獨石、龍門、鵰鶚等處芻糧,宜令督儲侍郎劉璉、提督軍務副都御史羅通及宣府總兵朱謙、游擊楊能會計徙運宣府。從之。
  都督楊俊請大舉出塞,大同、宣府列營堅守為正兵,獨石、偏頭乘間設伏為奇兵,悉發京營與諸鎮兵,出塞逐北,而犁其王庭,可以得志。于謙曰:「報仇雪恥,臣等職也。顧興兵舉事,係社稷安危。即如俊所言,萬一我軍出塞,賊以偏師綴我,而別遣部落間道乘虛入寇,是自撤藩籬,非萬全計,臣愚未見其可。」上從謙議。
  大同參將許貴請遣使腆幣,以款寇兵,而徐為討伐計。于謙曰:「前者固非不遣使。都指揮季鐸、指揮岳謙遣,而寇騎已至關口。通政王復、少卿趙榮遣,而不獲征太上一信。其狡焉侮我而齕我,何似而可言和?況也先不共戴天仇也,理固不可和。萬一和而彼遂肆無厭之求,從之則坐弊,不從則生變,勢亦不可和。貴介冑之臣,而委靡退怯,法當誅。」是時上任謙方專,疏既入,於是邊將人人言戰守。也先不得挾重相恫喝,抱空名不義之質,始謀歸太上矣。
  諜報也先逼總兵朱謙於關子口。明日復報追石亨於雁門關。烽火連屬,眾皆恐,請大發兵援之。于謙策也先大隊尚遠塞,必張疑兵以脅我。乃上方略,授石亨,使皆堅壁,而令各營秣馬厲士,若將大舉者。仍遣延綏總兵帥騎渡河,於保德州設伏截殺。從之。已而賊果不至。
  于謙以畿輔諸州郡兵力單甚,乃皆宿兵。奏遣都指揮陳旺、石端、王信、王竑等分屯涿鹿、真定、保定、易州諸處,而以右都督楊俊帥焉。久之,皆屹然重鎮。
  五月乙已,巡撫山西都御史朱鑒奏:「也先分道入寇,請令關隘守將畫地救援。寇犯河曲、保德、岢嵐,宜令偏頭關策應;犯寧化、靜樂、忻州、定襄、太原、清源、交城、文水,宜令山西策應;犯五臺、繁峙、崞縣,宜令雁門關策應。其石州、寧鄉,宜令汾州守備分兵協守。」從之。武清侯石亨奏:「寇騎六萬圍代州,官軍出戰有斬獲。又分營雁門關一路,恐侵京師。」下廷臣議:「黃花鎮、鞍口,外衛西北邊境,內護陵寢京師,宜益兵守備。」從之。仍令兵部稽在京軍馬數以聞。寇騎犯宣府,總兵都督朱謙等率兵力戰,卻之,官軍陣亡者百四十人。都督江福等兵應援不利,殺傷百餘人。
  兵部言:「通事馬雲、馬青先奉使迤北,許也先細樂伎女,又許與中國結婚,皆出自指揮吳良,致開邊釁,請寘諸法。」詔下錦衣衛鞫之。立京團營操法。初,太宗以北伐故,宿重兵燕中。會承平久,不能無老弱,公侯中貴人往往役占。土木之難,精銳略盡,雖有五軍、神機、三千諸營,然不相統一,每遇調遣,號令紛更,兵將不相識。于謙上言:「兵冗不練,遇敵輒敗。額四十餘萬,非盡可用者,徒費大家米。」於是即諸營選馬步驍悍者十五萬,分為十營。每營各以都督領之。五千人為一小營,營以都指揮領之。團操以備警急,是為團營,而以謙總督。列侯石亨、楊洪、柳溥為總兵,太監曹吉祥、劉永誠等監之。餘步騎仍歸三大營,曰老營。自是兵將相識,每出征即令原管都督領之,故號令歸一。洪、亨皆老將宿猾,而亨尤貪縱。謙威令嚴密,目視指屈口奏,悉合機宜。亨等雖為大帥,進止賞罰一由謙,相顧頫首而已。
  戮左都督楊俊。俊,楊洪子也,恃勇桀驁不可馴。先備獨石、馬營等。土木之變,棄城逃歸,馬營、龍門等入城皆不守。既而命為參將,帥兵巡哨懷來等處,復輒調永寧守備官軍於懷來,將永寧城西門砌塞。于謙劾其「方命專權,擅作威福」。詔宥不問。俊又以私怒都指揮陶忠,杖撻死。父洪懼禍,奏取俊還京,隨營操練。既至謙並劾其獨石棄城,喪師辱國,及懷來私仇,捶死邊將之罪,謂:「非誅俊,無以懲戒將來。」兵科給事中葉盛等亦劾之。於是逮繫法司,議罪,斬於市。
  阿刺遣使貢馬請和,邊臣留之懷來,以聞。是時,韃靼政事,也先專之,兵最多。脫脫不花雖為汗,兵少。知院阿刺兵又少。君臣鼎立,外親內忌。其合兵南侵,利多歸也先,而弊則均受。及也先欲和,恥屈意,陰使阿刺等來言。於是禮部會議,請遣太常少卿許彬、錦衣都指揮同知馬政譯來使情偽。彬等言:「也先果欲議和罷兵,且奉還上皇。」奏至,帝問尚書學士陳循曰:「也先可和耶?」循曰:「遣而備之。」上曰:「然。」乃降璽書厚賜阿刺,數:「也先挾詐,義不可從。即阿刺必欲和好,待衛刺諸部落北歸,議和未晚。不然,朕不惜戰也。」
  六月,吏部尚書王直等言:「也先遣使請上皇還京,蓋上下神祇陰誘其衷,使之悔悟。伏望皇上許其自新,遣使臣前去審察誠偽。如果至誠,特賜俯納,奉迎上皇以歸,不復事天臨民。陛下但當盡崇奉之禮,庶天倫厚而天眷益隆。」上曰:「卿言甚當。然此大位非我所欲,蓋天地祖宗宗室文武群臣之所為也。自大兄蒙塵,朕累遣內外官員齎金帛迎請,也先挾詐不肯聽。若又使人往,恐假以送駕為名,羈留我使,率眾來犯京畿,愈加蒼生之患。卿等更加詳之,勿遺後患。」
  上皇駕至大同。先是,也先入寇,聲言選戰馬奉上皇南歸。是日至大同,定襄伯郭登設計於城月門里,具朝服以候。潛令人伏城上,俟上皇入,即下城閘板。既及門,寇覺之,遂擁上皇退去。
  武清侯石亨言:「雁門關一帶山口,雖已築塞,賊猶漫山徑過,須斷其半山可行之處。京城四面,宜築墩臺以便瞭望。」署都督僉事劉鑒言:「京師與懷來止隔一山,請自懷來築煙墩,直至京師土城。遇事,舉火以報。」從之。
  秋七月,也先屢以和議不成,復俾其知樞密院阿刺為書,遣參政完者脫歡等五人至京師請和。禮部議。尚書胡濙等奏奉迎上皇,帝不允。次日,帝御文華殿,召文武群臣諭曰:「朝廷因通和壞事,欲與寇絕,而卿等屢以為言,何也?」吏部尚書王直對曰:「上皇蒙塵,理宜迎復。乞必遣使,勿使有他日悔。」帝不懌曰:「我非貪此位,而卿等強樹焉,今復作紛紜何!」眾不知所對。于謙從容曰:「天位已定,孰敢他議!答使者,冀以舒邊患,得為備耳!」帝意始釋,曰:「從汝,從汝。」言已,即退。群臣出文華門,太監興安傳呼曰:「孰堪使者?有文天祥、富弼乎?」眾未答,王直面赤,厲聲曰:「是何言!臣等惟皇上使,誰敢勿行者!」安語塞,入復。時李實任禮科都給事中,帝命興安傳旨欲遣之,對曰:「實不才。然朝廷多事,安敢辭。」興安入復命,遂以李實為禮部右侍郎,充正使,羅綺為大理寺少卿,充副使,馬顯授指揮使,為通事。上御左順門召實等面諭曰:「爾等見脫脫不花、也先,立言有體。」上遺書脫脫不花可汗曰:「我國家與可汗,自祖宗來,和好往來,意甚厚。往年奸臣減使臣賞,遂失大義,遮留朕兄。今各邊奏報,言汗尚留塞上,殺掠人民。朕欲命將出師,念彼此人民,上天赤子,可汗殺朕之,朕亦殺可汗人,與自殺何異?朕不敢恃中國之大,人民之眾,輕於戰鬥,恐逆天也。近得阿刺使奏言已將各路軍馬約束回營,是有畏天之意,深合朕心。特遣使齎書幣達可汗,其益體朕意,副天心。」復降璽書諭也先及阿刺,並遺可汗、也先、阿刺白金文綺。時閣臣及撫部諸臣承上意,止言息兵講和,不及迎復上皇意。實等遂偕完者脫歡行。
  以十七日至也先營,地名失八禿兒。既見也先,讀璽書畢,乃引見上皇。上皇居伯顏帖木兒營,所居氈義帳服,食飲皆羶酪,牛車一乘,為移營之具。左右惟校尉袁彬暨哈銘侍。實等見上皇泣,上皇亦泣。上皇曰:「朕非為游畋而出,所以陷此者,王振也。」因問太后、皇上、皇后俱無恙,又問二三大臣。上皇曰:「曾將有衣服否?」實等對曰:「往使至,皆不得見天顏,故此行但擬通問,未將有也。」實等乃私以所有糗餌常服獻。上皇曰:「此亦細故,但與我圖大事。也先欲歸我,卿歸報朝廷,善圖之。儻得歸,願為黔首,守祖宗陵墓足矣。」言已,俱泣下。實等因問:「上居此,亦思舊所享錦衣玉食否?」又問:「何以寵王振至此,致亡國?」上皇曰:「朕不能燭奸。然振未敗時,群臣無肯言者。今日皆歸罪於我。」日暮,實等歸宿也先營,酌酒相待。也先、伯顏貂裘胡帽,其妻珠緋覆面垂肩。碗酪盂肉,更互彈琵琶,吹(上竹下勺)兒,按拍歌勸酒。也先曰:「南朝我之世仇。今天使皇帝入我國,我不敢慢。南朝若獲我,肯留至今日乎?」又言:「皇上在此,吾輩無所用之。每遣使南朝令來迎,竟不至,何也?」實等反覆譬曉,欲奉迎上皇意。也先曰:「南朝遣汝通問,非奉迎也。若歸,亟遣大臣來。」實等遂辭歸。上皇出三書授實,其一上皇太后,其一達於上,其一諭群臣。伯顏帖木兒約實速來成和好,且指也先幼子曰:「此與朝廷議姻者。」實不敢對。實未至京,會脫脫不花亦遣使皮兒馬黑麻請和,右都御史楊善慨然請行。人皆危善,善曰:「上皇在沙漠,此為臣者效命之秋也。」中書舍人趙榮亦請往,乃遣善、榮及指揮王息、千戶湯胤績,同皮兒馬黑麻往。道遇實,實告以故。善曰:「得之矣,即敕書所無,可權以集事也。」實既還朝,具述也先情,及上皇起居狀。諸文武大臣合疏言:「李實出塞,道中行,北騎聞欲議和,皆舉首加額,及見也先,殊喜,言迎使夕來,大駕朝發。」實又具道也先悔過,宜迎復。上曰:「也先詐。楊善已去。第以迎復意書敕付也先。」使還,大臣言:「也先非詐也,臣等詢李實詳矣。彼使來和,當遣使答。今請迎復,乃不與偕,是輕迎駕重講和也。不迎駕歸何以和為?」帝令再議。李實言:「也先約臣迎駕,毋出八月五日。臣言須得旨,不敢擅為期。也先言期必不可失,遂令渠長偕羅綺往大同,調還擾邊人馬。臣還過懷來、宣府,見軍民始敢出郊芻牧,誠非空言。伏望陛下俯從群請,脫有虞詐,亦可塞之。若過所期,更欲使臣,亦不敢往。」帝竟付迎復於敕書而已,不遣使,曰:「待楊善歸。」監察御史畢鑾復言:「群臣之情切矣。陛下必待善歸。夫中國所恃者信義也,不迎不義,失期非信。就令彼詐,我備在也。」翰林邢讓亦以為言。帝曰:「上皇朕兄,豈有不迎?彼情叵測,正欲探之。情誠而迎,又何暮焉。」楊善既出境,也先使所善田民者,為館伴來迎,且有所探,飲帳中,謂善曰:「我亦中國人,被留於此。前者土木之役,六師抑何弱也?」善曰:「當是時,六師之勁悉南征,而中貴人振欲邀太上幸故里,止扈從,一不為備,故潰。雖然,彼幸而勝,未見為福。今者南征之士悉歸,可二十萬。又募中外材官技擊,得三十萬。悉教以神槍、火炮、藥弩,射命中,百步之外洞人馬,復穿七札。又用言者計,沿邊要害,皆隱金椎三尺,所值蹄立穿。刺客林立,夜度營幕若猿猱。而皆已矣,置之無用矣。」問:「何以言無用?」曰:「和議成,方且歡飲若兄弟,而又何用也!」其人悉以語也先。
  二十九日,至也先營,值其出獵。
  八月初二日丁卯,與也先相見,也先問減馬價故。善曰:「往時外使,不過三十人。今多至三千餘人,即稚子亡弗賚者,金帛器服絡繹載道,而豈得言薄。」也先曰:「然則奈何留我使?予我帛,時剪裂幅不足者?」善曰:「帛有剪裂不足者,通事為之也,事露而誅矣。即所進馬有劣弱,而貂皮敝,豈太師意耶?至使臣所從人,為奸盜他所,或遇害,中國留之何用!」也先又問市釜事,善言:「此小民市易,朝廷豈知。」善因歷述累朝恩遇之厚不可忘。且言天道好生,今縱兵殺掠,上干天怒,反覆辨論,數千百言。也先喜。也先問:「上皇還,更臨御否?」善言:「天位已定,不得再易。」也先問:「古堯、舜事如何?」善言:「堯讓位於舜,今日兄讓位於弟。」也先悅服。平章昻克問善:「欲迎復,來何操?」善言:「若操賄來迎,後人以爾貪賄歸上皇。今無所操而歸,書之史冊,後世皆稱述。」也先然其言,曰:「史中好為書也。」伯顏帖木兒請留使臣,遣使欲南朝更請上皇臨御。也先曰:「曩令遣大臣來迎,大臣至矣,不可無信。」引善見上皇。明日,也先設宴餞上皇於其營,善侍。也先與妻妾以次起為壽。酒中,令善坐。上皇亦曰:「從太師言,坐。」善曰:「雖草野,不敢失君臣禮。」也先顧羨曰:「中國有禮。」罷酒,送上皇出。明日,宴使臣。又明日,伯顏帖木兒設宴餞上皇。又明日,亦宴使臣。又明日,癸酉,上皇駕行,也先與渠帥送車駕可半日許,下馬,解弓箭戰裾以進,諸渠帥羅拜哭而去。伯顏帖木兒獨送上皇至野狐嶺,進酒賬房。既畢,屏人語哈銘曰:「我也先順天意,敬事皇帝一年矣。皇帝此來,為天下也,歸時還當作皇帝,即我主人,有緩急我可得告愬。」眾皆道傍送駕,進牛羊。善口呼:「皇帝行矣!」伯顏帖木兒再送駕出野狐嶺口,上皇攬轡,慰藉而與之別,伯顏帖木兒大哭歸,仍命渠帥率五百騎送至京師。既別去,行數里,復有追騎至,上皇失色。既至,乃其平章昂克出獵得一獐,馳使來獻。受之,乃去。駕入關。
  丁丑,上皇至宣府南城。上遣太常少卿許彬奉迎。工部尚書高谷、給事中劉福等言:「奉迎上皇,禮不宜薄。」禮部連日會議未定。
  壬午,上皇至宣府。
  癸未,千戶龔遂榮投書於高谷所。谷袖入,傳示文武大臣。王直、胡濙謂:「禮失而求諸野。」欲以上聞,中止。給事中葉盛、程信、於太上疏言:「諸大臣持一帖,群立午門傍聚觀,議論藉藉,乞宣問之。」書言上皇之出,以宗社故,非遊獵也。都人聞上皇且還,無不喜躍,迎復禮宜厚,上亦當避位懇辭,然後復位,否則貽譏後世。上詰諸大臣,已而知書出谷所。上曰:「朕未嘗塞言路,谷大臣,胡不告朕,為匿名書耶?」遂榮恐累谷,乃發憤自白。陳循、王文見之恚甚,請治其罪,下錦衣衛獄。然上不深罪也,尋釋之。己卯,上皇至懷來。將抵居庸,禮部始得旨,群臣同禮部議迎復儀注,兵部總戎議防變方略,百官集會議所,都御史王文忽厲聲曰:「孰以為來耶?黠寇不索金帛,必索土地耳!」眾素畏文,相顧莫敢言。給事中葉盛等造禮部問,時胡濙已具儀注送內閣矣。略謂:「天寶之亂,玄宗幸蜀,肅宗即位靈武,尊玄宗為太上皇帝。肅宗收復兩京,迎還上皇。至咸陽,備法駕望顏樓。上皇在宮南樓,肅宗著紫袍,望樓上,拜舞樓下。上皇降樓,撫肅宗而泣,辭黃袍,自為肅宗著之。肅宗伏地,頓首固辭。上皇曰:『天下人心皆歸於汝,使朕得保餘齡,汝之孝也。』肅宗乃受。今備法駕安定門外,誠為太簡。」帝曰:「慮墮狡寇計,故簡其禮。大兄入城,朕知尊親。」遂備法駕候安定門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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