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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史紀事 .谷應泰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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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秋九月,清寧宮未完,旨下兵部撥軍工萬人。劉大夏知工少人多,中官有所利為此也,上言減去十分之五。督工者訴於上,上令內閣擬旨切責之。大學士劉健曰:「愛惜軍人,兵部職也。大夏每以老辭位,溫旨勉留,猶未已。若切責旨下,彼將以不職辭。」上欣然納之,用軍夫卒如所裁之數。
  召大學士劉健等議日講事,上曰:「講書須推明聖賢之旨,直言無諱。若恐傷時,過為隱覆不盡,雖日進講,亦何益乎!且先生輩與翰林諸官,是輔導之職,皆所當言。」健對曰:「臣等若不敢言,則其餘百官無復敢言者矣。」上曰:「然。」謝遷曰:「聖明如此,臣等敢不盡心。」諸臣叩頭出。
  十一月,巡撫保定都御史王璟奏請免立皇莊等六事,上納之。
  十八年(乙丑,一五0五)春正月,上召兵部尚書劉大夏、左都御史戴珊面議政事。議畢,上曰:「述職者集矣,大臣皆杜門。若二卿,雖開門延客,誰復以賄賂通也。」因各手白金一定賜之,曰:「小佐爾廉。」且屬「無廷謝,恐他人或觖望」。一日,欲有召,大夏在班,而上不之見。次日,諭大夏:「吾欲召卿,卿不在班。恐不免御史糾,故已之。」珊嘗以老病乞骸骨,不允。屬大夏一從臾,上謂:「卿珊何亟求去?」珊不敢對,大夏為言:「珊實病。」上曰:「主人留客堅,客且為強留,獨不能為朕留耶?且天下尚未平,何忍舍朕!」已,泫然者久之,珊與大夏皆叩首泣。珊出而語大夏曰:「死此官矣。」
  巡撫保定都御史王璟疏乞罷諸內璫田,盡歸之民。下部知之。
  二月,上諭各司大小諸臣曰:「朕方圖新理政,樂聞讜言。除祖宗成憲定規不可紛更,其餘事關軍民利病,切於治體,但有可行者,諸臣悉心開具以聞。」
  三月,戶部主事李夢陽上書指斥弊政,反覆數萬言,內指外戚壽寧侯尤切至。疏入,皇后母金夫人及張鶴齡深恨之,日泣訴於上前。上不得已,下夢陽獄。科道交章論救,金夫人猶在上前泣涕,求加重刑。上怒,推案起。既而法司具獄詞以請,上逕批:「夢陽復職,罰俸三月。」他日,上游南宮,二張夜入侍酒,皇后、金夫人亦在。上獨召大張膝語,左右莫聞知。第遙見大張免冠觸地,蓋因夢陽言罪壽寧也。既而劉大夏被召便殿,奏事畢,上曰:「近日外議若何?」大夏曰:「近釋李夢陽,中外歡呼,至德如天地。」上曰:「夢陽疏內『張氏』二字,左右謂其語涉皇后,朕不得已下之獄。比法司奏上,朕試問左右作何批行。一人曰:『此人狂妄,宜杖釋之。』朕揣知此輩欲重責夢陽致死,以快宮中之忿。朕所以即釋復職,更不令法司擬罪也。」大夏頓首謝曰:「陛下行此一事,堯、舜之仁也。」
  太常寺卿張元禎上疏,勸經筵講《太極圖》、《西銘》性理諸書,上急索《太極圖》以觀,曰:「天生斯人,以開朕也!」五月,帝不豫。庚寅,召大學士劉健等受顧命。健等入乾清宮,至寢殿,上便服坐榻中,健等叩頭,上令近前。健等直叩榻下,上曰:「朕承祖宗大統,在位十八年,三十六歲矣。乃得此疾,殆不能興,故與諸先生相見時少。」健等曰:「陛下萬壽無疆,安得遽為此言?」上曰:「朕自知之,亦有天命,不可強也。」因呼水漱口。掌御藥太監張愉勸上進藥,不答。上又曰:「朕為宗祖守法度,不敢怠荒,然亦諸先生輔助之力。」因執健手,若將永訣者。上又曰:「朕蒙皇考厚恩,選張氏為皇后,生東宮,今十五歲矣,尚未選婚。社稷事重,可即令禮部舉行。」皆應曰:「諾。」時諸內臣羅跪榻外,上曰:「受遺旨。」太監陳寬扶案,季璋捧筆硯,戴義就前書之。上曰:「東宮聰明,但年幼,好逸樂,諸先生須輔之以正道,俾為令主。」健等皆叩首曰:「臣等敢不盡力。」諸臣出。翼日,上崩。
  谷應泰曰:
  三代而上,成、康、啟、甲尚矣。降是,其漢文、宋仁乎?乃予所聞,於明之孝宗近是。人主在襁褓,則有阿姆之臣;稍長,則有戲弄之臣;成人,則有嬖幸之臣;即位,則有面諛之臣。千金之子,性習驕佚,萬乘之尊,求適意快志,惡聞已過,宜也!漢文止輦受言,張釋之、馮唐皆以片言悟主;宋仁開天章閣圖治,韓、范、富、歐無不先後登朝。
  孝宗之世,明有天下百餘年矣。海內乂安,戶口繁多,兵革休息,盜賊不作,可謂和樂者乎!而孝宗恭儉仁明,勤求治理,置亮弼之輔,召敢言之臣,求方正之士,絕嬖幸之門。卻珍奇,放鷹犬,抑外戚,裁中官,平臺暖閣,經筵午朝,無不訪問疾苦,旁求治安。非如曲江興慶,賞花釣魚,歌鳳凰於卷阿,醉豐草於湛露,流連清燕,擬跡成周,恣詠太平,比蹤虞德者也。當是時,冰鑒則有王恕、彭韶;練達則有馬文升、劉大夏;老成則有劉健、謝遷;文章則有王鏊、丘濬;刑憲則有閔珪、戴珊。夫孔甲好龍,真龍降豢;孝武好馬,天馬西來。上所好者,下有甚焉。延攬之門開,外吏封還誥敕;誹謗之禁疏,小臣執奏椒姻。黃鐘大呂,能生瓦石之音;帝室皇居,不棄櫨梴之器。雍雍濟濟,斯為盛矣!
  然而郭鏞、李廣以中宮進,壽寧、二張以外戚進,燒煉齋醮以方士進,番僧慶贊以沙門進。夫弘恭、石顯,已在病已之朝;廖光、防騭,不絕馬、鄧之世。牛腹玉杯,能號後元;譯書天竺,進自永平。蓋盛陽之月,必有伏陰,舜、禹之朝,不無共、鯀。得志則虎變,失志則鼠伏,用之則風生,不用則泥蟠。是故管隰在朝,刁開難亂;孔明作相,黃皓無權。世豈有無小人之日哉?人君進賢退不肖之間,安危倚伏不可不審也。聞帝與張後情好甚篤,終身鮮近嬪御。琴瑟專一,出自掖庭,玄鳥呈祥,遂在中宮,尤舌今僅事云。

第四十三卷 劉瑾用事
  武宗正德元年(丙寅,一五0六)春正月,以神機營中軍二司內官太監劉瑾管五千營。瑾,陝西興平人。故姓談,景泰中自宮,為劉太監名下,因其姓。成化時,領教坊見幸。弘治初,擯茂陵司香。其後得侍東宮,以俳弄為太子所悅。太子即位,時瑾掌鐘鼓司。鐘鼓司,內侍之微者也。瑾朝夕與其黨八人者,為狗馬鷹犬、歌舞角觝以娛帝,帝狎焉。八人者:馬永成、高鳳、羅祥、魏彬、丘聚、谷大用、張永,其一瑾。瑾尤獪給,頗通古今,常慕王振之為人。至是,漸用事。
  六月辛酉,雷震郊壇禁門、太廟脊獸、奉天殿鴟吻。大學士劉健、謝遷、李東陽聞帝與八人戲亡度,連疏請誅,略曰:「政在於民生國計,則若罔聞知,事涉於近幸貴戚,則牢不可破。臣等叨居重地,徒擁虛御。或旨從中出,略不與聞;或眾所擬議,竟行改易。若以臣言為是,則宜傳賜施行;臣等言非,亦宜明加斥責。而往往留中不發,視之若無。臣等因循玩愒,竊祿苟容,既負先帝,又負陛下。」語甚切直,不報。
  冬十月,戶部尚書韓文,每退朝對屬言,輒泣下。郎中李夢陽曰:「公為國大臣,義同休戚,徒泣何益!」文曰:「計安出?」夢陽曰:「比言官章入,交劾諸內侍。章下閣,閣下持劾章甚力。公誠及此時,率諸大臣死爭,閣老得諸大臣,持劾章必益堅,去瑾輩易耳。」文捋鬚昂肩,毅然曰:「是也!即事勿濟,吾年足死矣;不死不足以報國。」明日早朝,文密叩閣老,閣老許之;倡諸大臣,諸大臣皆應諾。文退,乃囑夢陽具疏草,文讀而芟之,曰:「是不可文,文恐上不省;不可多,多覽勿竟也。」疏具,遂合九卿諸大臣上言曰:「臣等待罪股肱之列,值主少國疑之秋,仰觀乾象,俯察物議,至於中夜起歎,臨食而泣者屢矣。臣等伏思,與其退而泣歎,不若昧死進言,此臣之志,亦臣之職也。伏睹近歲以來,太監馬永成、谷大用、張永、羅祥、魏彬、劉瑾、丘聚、高鳳等,置造巧偽,淫蕩上心。或擊球走馬,或放鷹逐兔,或俳優雜劇錯陳於前,或導萬乘之尊與人交易,狎昵媟褻,無復禮體。日遊不足,夜以繼之,勞耗精神,虧損聖德。遂使天道失序,地氣靡寧,雷異星變,桃李秋花,考厥占候,咸非吉祥。緣此輩細人,唯知蠱惑君上以行私,而不知皇天眷命,祖宗大業,皆在陛下一身。高皇帝艱難百戰,取有四海,列聖繼承,傳之陛下。先帝臨崩顧命之語,陛下所聞也。奈何姑息群小,置之左右,為長夜之游,恣無厭之欲,以累聖德乎!前古閹宦誤國,漢十常侍,唐甘露之變,是其明驗。今永成等罪惡既著,若縱而不治,為患非細。伏望陛下將永成等縛送法司,以消禍萌。」
  疏入,上驚泣不食,諸閹大懼。先是,科道交章請除群奸,閣議持章不肯下,諸閹已窘,相對涕泣。會諸大臣疏又入,於是上遣司禮監八人,齊詣閣議。一日三至,健等卒持不下。內司禮監太監王岳者,亦東宮舊臣也,素剛直,頗惡其儕所為,獨曰:「閣議是!」明日,忽有旨召諸大臣入。大臣有歸咎韓文者,文不應。至左順門,太監李榮手諸大臣疏,曰:「有旨:諸大臣愛君憂國,言良是。弟奴儕侍上久,不忍即置之法,幸少寬之,上自處耳。」眾相顧,莫敢出一語。韓文曰:「今海內民窮盜起,天變日增,群小輒導上游宴無度,荒棄萬機。文等備員卿佐,何忍無言!」榮曰:「疏備矣。上非不知,第欲稍寬之耳,上固有處。」吏部侍郎王鏊曰:「脫不處,奈何?」曰:「是在榮,榮頸裹鐵邪,敢誤國!」是日,諸閹益窘,自求安置南京,而閣議又持不從。時王岳與司禮太監范亨、徐智等亦助文等,密奏上,上不得已允之,待明旦發旨,捕瑾等下獄。而吏部尚書焦芳者,故與瑾善,遂以所謀泄之瑾。瑾等亦廉知王岳密奏事,八人者遂夜趨上前,環跪哭,以頭搶地,曰:「微上恩,瑾等磔餒狗矣。」上色動,瑾輒進曰:「害瑾等者,岳也。」帝曰:「何也?」曰:「岳東廠也,外謂諫官,諸先生有言第言,而閣議時,岳又獨稱是。此何情也?夫狗馬鷹犬,岳買獻否?而獨咎瑾等。」帝怒曰:「吾收岳矣。」瑾曰:「狗馬鷹兔,何損萬機?今左班官敢嘩無忌者,司禮監無人也;有則惟上所欲為,誰敢言者!」上怒,是夜立命劉瑾入掌司禮監兼提督團營。丘聚提督東廠,谷大用提督西廠,張永等並司營務,分據要地。瑾夜傳命榜岳、亨、智,逐之南京,而外廷未知也。晨伏闕,則旨下。健等知事不可為,各上疏求去。瑾矯詔勒健、遷致仕,惟東陽獨留。蓋前閣議時,健嘗推案哭,遷亦訾瑾等不休,惟東陽稍緘默,故得獨留。東陽上言:「臣等三人,責任一同,而獨留臣,將何辭以謝天下!」不允。健、遷瀕行,東陽祖道欷歔泣。健正色曰:「何用今日哭為!使當日出一語,則與我輩同去耳。」東陽無以應。瑾尋矯詔追殺岳、亨於途,擊折徐智臂,得免。初,舉朝必欲誅瑾,兵部尚書許進曰:「此屬得疏斥足矣!若峻其事,恐有甘露之變。」既而果如進言。刑科給事中吳翀、山西道御史劉玉俱上疏論劉瑾佞幸,棄逐顧命大臣。乞留劉健、謝遷,而以瑾正典刑。上怒,下獄,斥為民。瑾既得志,於是內揣合帝意,外日以深文誅求諸臣,使自救不暇,而莫敢進言。帝喜,益謂瑾可委任矣。瑾又素善矯飾,谷大用用鎮守太監言,請臨清開皇店,瑾捕獻計者罪之。馬永成以私故欲升錦衣百戶邵琪,瑾持不可。丘聚主東廠,頗恣肆,偶忤瑾,瑾發其事,調留都。王琇建新第於大內,誘上居之。因奏令賈人居積,代諸計吏輸物內帑,多獲羨餘利。瑾聞,怒曰:「安有天子而攬納稅糧者乎!」罪其人,事得寢。其善矯誣如此。
  以吏部尚書焦芳兼文淵閣大學士,入閣辦事。芳潛通瑾黨,瑾遂引芳入閣,表裡為奸。凡變紊成憲,桎桔臣工,杜塞言路,酷虐軍民,皆芳導之。欽天監五官監候楊源上言:「八月初,大角及心宿中星搖動,天璇、天璣、天權星不明。乞親元老大臣,罷去內侍寵幸,安居深宮,絕嬉戲,禁遊獵,罷弓馬,嚴號令,母輕出入。」章下禮部。左都御史張敷華上言:「政令紛拏,百臣爭之不足,數幸豎壞之有餘。」工部尚書楊守隨言:「劉瑾等八人罔上誣下,恣意肆情,而瑾尤甚。」並不報。初,劉健等致仕,給事中呂翀、劉(艹洍)上疏留之,南京兵部尚書林瀚聞而歎息,於是南京六科給事中戴銑等、十三道御史薄彥徽等上疏請「斥權閹,正國法,留保輔,托大臣,以安社稷」。劉瑾矯旨遣緹騎逮繫錦衣衛獄。
  罷戶部尚書韓文。劉瑾恨文,令人日伺其過。會有進納內府折銀者,內有假偽,矯旨文不能防奸,落職閒住。瀕歸,陰遣邏卒伺於途。文乘一騾,宿野店而去。戶科給事中徐昂上言:「文率九卿上疏,忠憤所激,不應停勒。」昂坐除名為民。於是文子高唐州知州士聰、刑部主事士奇皆削籍。降戶部郎中李夢陽為山西布政司經歷,尋罷之。劉瑾矯詔勒張敷華、楊守隨俱致仕,以宣府總督劉宇代敷華。宇附焦芳結瑾,故有是用。尋以宇為兵部尚書。
  十二月,吏部尚書許進奏南京科道皆要職,欲行南京部屬暫署,而待各官問畢還職。瑾怒,矯旨罰進俸。先是,進在兵部,與瑾同督京營,故改吏部。至是與瑾多不合,瑾銜之。尋劉(艹洍)、呂翀及戴銑、薄彥徽等二十人各廷杖,除名為民。瑾復矯詔降南京兵部尚書林瀚為浙江左參政,致仕。瑾素嫉瀚正直,南京科道官言事被逮,瀚獨往送贐,且議上章直之。瑾聞益怒,勒科道詞連瀚,矯旨降之。南京副都御史陳壽獨疏申救,瑾亦矯詔除名。
  兵部主事王守仁上疏言:「戴銑等職居司諫,以言為職。其言而善,自宜嘉納;如其未善,亦宜包容,以開忠讜之路。乃今赫然下命,遽事拘囚。在陛下之心,不過少示懲創,使其後日不敢輕率,妄有論列,非果有意怒絕之也。下民無知,妄生疑懼。在廷之臣,莫不以此舉為非。然莫敢為陛下訟言者,豈其無憂國愛君之心哉?懼復以罪銑等者罪之,則無補國事,而徒增陛下之過舉耳!臣恐自茲以往,雖有上關宗社危疑之事,陛下孰從而聞之?苟念及此,寧不寒心!況今天時凍冱。萬一遣去官校督束過嚴,銑等在道或遂失所,填溝壑,使陛下有殺諫臣之名。然後追咎左右,莫有言者,則既晚矣!伏願追收前旨,使銑等仍舊供職,擴大公無我之仁,明改過不吝之勇,豈不休哉!」疏入,瑾怒,矯詔杖五十,斃而復甦,謫貴州龍場驛丞。既謫後,瑾使人伺之途,將置之死。守仁至錢塘,慮不免,乃乘夜佯為投江,而浮冠履水上,遺詩有「百年臣子悲何極,夜夜江濤泣子胥」之句。浙江藩、臬及郡守楊孟瑛皆信之,祭之江上,家人亦成服。守仁遂隱姓名,入武夷山中。已而慮及其父華,卒赴驛。華時為南京吏部尚書,劉瑾勒令致仕。
  帝悉以天下章奏付劉瑾。瑾時雜構戲玩娛帝,候帝娛,則多上章奏,請省決,帝曰:「吾安用爾為?而一煩朕!」瑾由是自決政。瑾初亦送內閣擬旨,但秉筆者逆探瑾意為之。其事大者,令堂候宮至瑾處請明,然後下筆。後瑾竟自於私宅擬行,多出松江人張文冕手。張文冕者,故市儈。嘗犯法,南京兵部尚書何鑒捕置之理,亡匿附瑾,瑾倚之。府部等衙門官稟公事,日候瑾門,自科道部屬以下皆長跪。大小官奉命出外及還京者,朝見畢,必赴瑾見辭以為常。惟瑾自建白本,則送內閣擬旨,東陽等必極為稱美,有曰「爾剛明正直,為國除弊」等語,識者鄙之。劉瑾使禁直指揮點視六科官,辰入酉出,毋離其次。
  二年(丁卯,一五0七)春正月,劉瑾矯旨枷尚寶卿顧璇、副使姚祥於長安左、右門外,郎中張瑋於張家灣,俱以違例乘轎為東廠所發也。時瑾遣邏卒,伺韓文於途,無所得。遇璇等,遂以其事上。已而以大學士李東陽疏營救甚力,瑾不得已,乃濱死而後釋之,各坐謫戍。
  閏正月,劉瑾矯詔令吏、兵二部,凡進退文武官,先於瑾處詳議。兩京都察院各道有奏章,必先呈堂稟詳,然後上聞。二月,以都御史曹元巡撫陝西。元故與劉瑾親,遂用之。
  劉瑾矯詔遣科道查盤天下軍民府庫,其存留者,皆令解京。郡縣積儲,為之空匱。
  三月,劉瑾矯詔榜奸黨於朝堂,頒示天下,略曰:「朕以幼沖嗣位,惟賴廷臣輔弼其不逮。豈意去歲奸臣王岳、范亨、徐智竊弄威福,顛倒是非,私與大學士劉健、謝遷,尚書韓文、楊守隨、林瀚,都御史張敷華、戴珊,郎中李夢陽,主事王守仁、王綸、孫磐、黃昭,簡討劉瑞,給事中湯禮敬、陳霆、徐昂、陶諧、劉(艹洍)、艾洪、呂翀、任惠、李光翰、戴銑、徐蕃、牧相、徐暹、張良弼、葛嵩、趙仕賢、御史陳琳、貢安甫、史良佐、曹閔、王弘、任訥、李熙、王蕃、葛浩、陸昆、張鳴鳳、蕭乾元、姚學禮、黃昭道、蔣欽、薄彥徽、潘鏜、王良臣、趙佑、何天衢、徐珏、楊璋、熊卓、朱廷聲、劉玉遞相交通,彼此穿鑿,各反側不安,因自陳休致。其敕內有名者,吏部查令致仕,毋俟惡稔,追悔難及。」是日朝罷,令廷臣跪金水橋南聽詔。
  劉瑾矯詔京官養病三年不赴部者,革為民;未久者,嚴限赴京聽選。瑾知科道等官忤已者,養病避禍,故嚴禁錮之。
  夏四月,劉瑾矯詔令內閣撰敕,天下鎮守太監得預刑名政事。其最為害者,河南鎮守廖堂,剝取民財,輦送數十萬於京師。畢貞者,初差天津取海鮮,後請敕自山東沿海達於蘇、松、浙江、福建,所至括民財,凌辱官司莫敢言者。故事,六部奏准,備事由送內閣請敕書,未有不由六部,內閣自出敕者。瑾付內閣創為之,東陽等不能執奏,唯唯而已。
  逮南京巡撫、右副都御史艾璞下獄。先是,魏國公徐俌與無錫民家爭田,璞歸田於民。俌賂劉瑾,差官覆勘。使者乘瑾風旨,悉以其田予勛戚,且劾璞前勘非是。瑾矯旨逮赴詔獄訊之,璞不屈,曰:「此實民田也。」瑾怒,棰之幾死,數日方蘇,謫海南。
  罷禮部尚書李傑。時晉府鎮國將軍袁槏賂劉瑾,求封郡王,傑持不與,曰:「皇帝祖訓無載也。」瑾矯旨許之,而勒令傑罷去,復起前禮部尚書張升代之。升初以忤瑾致仕,已而復不合,罷。寧王宸濠厚賂劉瑾請復其先世已革護衛,瑾矯旨與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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