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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史紀事 .谷應泰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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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天啟中,奢崇明以猓玀種據重慶,安邦彥以水西酋反貴州,蓋苗俗叛服不常,乃其天性。而兩家者,又倚為唇齒,時通姻婭,所謂同功一體之人也。乃謀亂之初,則奢先而安繼;窮追之日,則奢敗而安亡。覆轍相尋,合若符契,小丑墜宗,於人何尤焉。以予觀奢崇明陰鷙有謀,其子寅招納亡命,一舉而全蜀震動,剽銳莫當,宜非邦彥所敢望也。然而邦彥之師,尚堪持久,而崇明之眾,旋即挫衄。又往往降於水西,投於安部者,則以安之地大而力盛也。奢酋竊發,止蜀道一隅。而安酋轉戰,西通巴、棘,南壓滇、黔,又合烏沾、安南諸部落,綿亙長驅,動搖數省,此之不戢,真江、楚之深憂也。以故恢蕩之功,亦以平安為首,平奢次之。平奢者,秦良玉之夜襲兩河,杜文煥之佛圖奪壘,盧元卿之紅崖積仗,其功不可泯也。平安者,王三善之奮斬十萬,秦衍祚、侯良柱之夜拔三寨,張雲鵬之八路進兵,許成名之三方深入,其功更不可泯也。乃崇明、邦彥同時陣殲,奢寅淫橫,內自相圖,既平五洞叛傜,又開清平四衛,新設亭障,增置游徼者,凡一千六百餘里。雖漢之樓船十道,西通冉駹,其盛不能及也。然其時發蹤指示,出奇無窮,多出於督臣朱燮元之方略。論者以固守成都,蕩滅群妖,招降安位,為燮元功不世出。而不知善後撫綏,分裂其地,使南人不復反者,皆燮元之長算也。善乎燮元之疏曰:「今分水西之壤,授諸渠長,及有功漢臣,咸俾世守。蓋地大者跋扈之資,而勢弱者保世之策也。」昔主父偃令宗室得?


明史紀事本末 [清] 谷應泰 (卷71-80)
第七十一卷 魏忠賢亂政
  熹宗天啟元年(辛酉,一六二一)秋八月,魏忠賢矯殺前太監王安。魏忠賢初名進忠,河間肅寧人也。少黠慧無籍,好酒善啖,喜馳馬,能右手執弓,左手彀弦,射多奇中。目不識丁,然亦有膽力,能決斷,顧猜狠自用,喜事尚諛。嘗與年少賭博不讎,走匿市肆中,諸少年追窘之,恚甚,因而自宮。萬曆十七年,隸司禮監掌東廠太監孫暹。時熹宗為皇太孫,忠賢謹事之,導之宴游,甚得皇太孫歡心。孝和王後,太孫生母也。忠賢夤入宮,辦膳。其介紹引進者魏朝,朝故屬太監王安名下。安素剛正,主持一宮事,魏朝日譽忠賢,安善視之。朝初與太孫乳媼客氏私,即所稱為對食者。然朝以侍安,又承事太孫,多不暇,忠賢乘間亦通焉。客氏者,故定興民侯二妻也。年十八進宮,又一年而婺,生子國興。光宗踐阼,冊太孫為東宮,忠賢得充東宮典膳,客氏力也。光宗升遐,東宮暫居慈慶。給諫楊漣疏參及忠賢,忠賢無措,泣求魏朝於王安,力營救之,遂與李選侍宮中李進忠為一人,外廷不知也。忠賢深德朝,結為兄弟,而兩人皆客氏私人。上即位數月,一夕,忠賢與朝爭擁客氏於乾清宮暖閣,醉詈而囂,聲達御前,時上已寢,漏將丙夜,俱跪御榻前,聽上令。客氏久厭朝儇薄,而喜忠賢憨猛。上逆知之,乃退朝而與忠賢。忠賢卒矯旨發朝鳳陽,縊殺之。自是得專客氏,而尾大不掉之患成焉。
  初,帝之立也,王安與諸大臣同受顧命,見忠賢侵權,欲重懲之,奏之帝。會御史方震孺上疏,請逐客氏,帝乃令客氏出宮。忠賢發安鞠問,安詰責,令其自新。忠賢得釋,客氏夤緣復入宮,將甘心於安焉。時安奉旨掌司禮監,辭未赴。王體乾即欲起攘之,因忠賢以危言動客氏曰:「爾我比西李何如?勢在騎虎,無貽後悔!」西李者,李選侍也。忠賢遂嗾給事霍繼華劾之,又令劉朝、田詔等上疏辨冤,客氏從中附和之。於是矯旨革安職,而以體乾掌司禮監。忠賢必欲殺安,遂以劉朝提督南海子,而降安為南海淨軍,勒令自裁。方光宗居青宮時,憂讒畏譏,幾三十年。安左右勤勞,靡敢怠玩,光宗頗任用之。安素剛,不肯頤使於李選侍。劉朝、李進忠皆選侍私人,故以移宮恨安。至是,安既死,而忠賢益無所憚矣。忠賢闇文義,乃取舊司禮監李永貞入備贊畫,李實、李明道、崔文升各司監局,探上意為奸,忠賢自掌東廠,客氏封奉聖夫人。
  命奉聖夫人客氏如皇祖戴聖夫人例,加其子侯國興錦衣衛指揮使。御史劉蘭上言:「皇上初登寶位,客氏保護是賴,今釐降之儀肇舉,關雎之慶方新,恩禮所加,權勢歸之。」初,上大婚禮成,魏忠賢蔭姪二人,給事中程注、周之綱亦奏:「祖制非軍功不襲,國典不當濫予。」俱不聽。
  九月,上以客氏保護聖躬,命戶部擇田二十頃,以為護墳香火之用。魏忠賢侍衛有功,命工部於陵工成,敘錄。御史王心一奏云:「梓宮未殯,先規客氏之香火;陵工既成,強入忠賢之勤勞,於禮為不順,於事為失宜。忠臣愛君,必防其漸。」上怒,責之。
  冬十月,降吏科給事中侯震暘於外。初,客氏已出宮,復召入,震暘奏曰:「皇上於客氏,始而徘徊眷注,稍遲其出,猶可言也;出而再入,不可言也。中涓群小,煬灶借叢,王聖寵而煽江京、李閏之奸,趙嬈寵而媾曹節、王甫之禍,可為寒心。」上怒,降之。時倪思輝、朱欽相、馬鳴起、王心一相繼疏劾,皆降謫。吏部尚書周嘉謨論救,不報。
  刑科給事中孫傑疏糾周嘉謨、劉一燝,謂:「統均仰輔臣之權,輔臣奉王安之意,中旨錯出,致悞封疆。」嘉謨免,一燝尋亦回籍。
  二年(壬戌,一六二二)春三月,禮科給事中惠世揚疏糾大學士沈(氵隺):「使其門客晏日華潛入大內,誘劉朝等練兵,頓使聖明之朝,再見江彬之事。外戚鄭養性厚募死士,包藏禍心。」上慰留(氵隺),而謫世揚於外。初,(氵隺)藉內監劉榮得通於忠賢,內操之議,皆自(氵隺)導之。未幾,刑部尚書王紀亦劾(氵隺)與客、魏交通,彼此攻訐,忠賢矯旨削紀籍。
  夏五月,御史周宗建上言:「近日朝廷處分章奏,外庭嘖嘖,咸謂奧窔之中,莫可測識,論旨之下,有物馮焉。如魏忠賢者,目既不識一丁,心復不諳大義,揭其志慮,有何遠謀?」又曰:「耳目嚬笑之暇,漸與相親,宮廷禮法之事,漸與相近。一切用人行政,墮於其說,必且東西易面而不知。」奏入,咸為宗建危之。
  秋八月,兵科給事中朱童蒙疏糾鄒元標、馮從吾醵金講學,比之妖賊,元標緻仕歸。
  冬十月,修撰文震孟上言勤政講學之實,中云:「君臣相對如家人父子,則左右近習無緣可以蒙蔽。」疏入,忤魏忠賢,不下。庶吉士鄭鄤復疏促之,曰:「經御覽而留中,則非止輦轉圜之義;不經御覽而留中,必有藏伏奧援之奸。本朝故事,惟武宗及神宗末年有之。權璫煬灶,相顧太息,無可如何矣。」忠賢深惡之。承上觀劇,摘震孟疏中傀儡登場語激怒上。時太僕寺卿滿朝薦亦言之力。俱謫歸。
  十二月,命劣轉科臣霍維華、孫傑優升京堂,顧秉謙、魏廣微為大學士,入閣辦事。
  三年(癸亥,一六二三)秋八月,內官張守仁等索冬衣,嘩於工部堂上,尚書鍾羽正致仕歸。詔開內操,鉦鼓之聲喧闐宮禁。或云:「皇子生,震死焉。」御史劉之鳳上言:「虎符重兵,何可倒戈授巷伯之手。假令劉瑾擁甲士三千,能束手就擒乎?」御史李應升、黃尊素、宋師襄交章論之,尊素疏有「阿保重於趙嬈,禁旅近於唐末」等語。忠賢尤惡之,皆矯旨切責。忠賢自殺王安後,益驕橫,設內標萬人,衷甲出入。內監王進嘗試銃上前,銃炸傷進手,上幾危。光宗選侍趙氏,與客、魏不協,矯旨賜死,選侍盡出光宗所賜珍玩列於庭,再拜投繯而絕。裕妃張氏方姙,膺冊封禮。客氏譖於上,絕飲食,閉禳道中,偶天雨,匍匐掬簷溜數口而絕。成妃李氏誕二公主而殤。先是,馮貴人嘗勸上罷內操,客、魏惡之,矯旨貴人誹謗,賜死。成妃從容為上言之,乃矯旨革封,絕飲食。成妃故鑒裕妃饑死,密儲食物壁間,數日不死。魏、客怒少解,斥為宮人,遷於乾西所。皇后張氏素精明,魏、客憚之。后方姙,腰痛,客氏密布心腹,宮人奉御無狀,隕焉。又於上郊天之日,掩殺胡貴人,以暴疾聞。
  四年(甲子,一六二四)春二月,加錦衣衛田爾耕太子太保,以其緝捕有功也。爾耕,尚書田樂之孫,以軍功補蔭錦衣,附魏忠賢,遂得美擢。
  三月,刑科傳櫆疏參僉都御史左光斗、吏科都給事魏大中,詞引故內臣王安及中書汪文言。蔭魏忠賢弟姪一人錦衣百戶。
  五月,以許顯純掌北鎮撫司理刑。
  六月,左副都御史楊漣疏參魏忠賢二十四罪,曰:「忠賢原一市井亡賴人耳。中年淨身,夤入內地。初猶謬為小忠小信以倖恩,既而敢為大奸大惡以亂政。祖宗之制,以票擬托重閣臣,責無他委。自忠賢擅權,旨意多出傳奉,逕自內批,壞祖宗二百年來之政體。大罪一也。劉一燝、周嘉謨,同受顧命之大臣也。忠賢急於剪己之忌,不容皇上不改父之臣。大罪二也。先帝一月賓天,進御進藥之間,實有隱恨,執《春秋》討賊之義者,孫慎行也,明萬古綱常之重者,鄒元標也。忠賢一則逼之告病去,一則嗾言官論劾去。顧於護黨氣毆聖母之人,曲意綢繆,終加蟒玉以贈其行,親亂賊而讎忠義。大罪三也。王紀、鍾羽正先年功在國本,及紀為司寇,執法如山;羽正為司空,清修如鶴。忠賢一則使人交誶於堂,辱而迫之去;一則與沈(氵隺)交搆陷之,削籍去,必不容盛時有正色立朝之直臣。大罪四也。國家最重,無如枚卜,忠賢一手握定,力阻前推之孫慎行、盛以弘,更為他辭以錮其出,是真欲門生宰相乎!大罪五也。爵人於朝,莫重廷推。去歲南太宰、北少宰,所推皆點陪貳,致一時名賢不安位去。顛倒有常之銓政,掉弄不測之機權。大罪六也。聖政初新,正資忠直。乃滿朝薦、文震孟等九人,抗論稍忤忠賢,傳奉盡令降斥,屢經恩典,竟阻賜環。長安謂皇上之怒易解,忠賢之怒難調。大罪七也。然猶曰外廷之臣子也。傳聞宮中有一舊貴人,以德性貞靜,荷上寵注,忠賢恐其露已驕橫,謀之私比,托言急病,立刻掩殺。是皇上且不能保其貴幸矣。大罪八也。猶曰無名封也。裕妃以有喜得封,中外欣欣相告。忠賢以抗不附己,囑其私比,矯旨勒令自盡,是皇上不能保其妃嬪矣。大罪九也。猶曰在妃嬪也。中宮有慶,已經成男,乃繞電流虹之祥,忽化為飛星墮月之慘,傳聞忠賢與奉聖夫人實有謀焉。是皇上不能保其子矣。大罪十也。先帝在青宮四十年,操心慮患,所以護持孤危者,僅王安一人耳。皇上倉卒受命,擁衛防護之中,亦不可謂無微忠。而忠賢以私忿矯旨,掩殺於南海子。是不但讎王安,而實敢於讎先帝之老僕與皇上老犬馬,略無顧忌。大罪十一也。今日獎賞,明日祠額,要挾無窮,王言屢褻。近又於河間府毀人房屋,以建牌坊,鏤鳳雕龍,干雲插漢,又不止於塋地擅用朝官,規制僭擬陵寢而已。大罪十二也。今日蔭中書,明日蔭錦衣,金吾之堂,口皆乳臭,誥敕之館,目不識丁。如魏良弼、魏良材、魏良卿等,五侯七貴,何以加茲?大罪十三也。
  「因立枷之法以示威,枷號家人者,欲扳陷皇親也;扳陷皇親者,欲動搖三宮也。當時若非閣臣力持,椒房之戚,又興大獄矣。大罪十四也。良鄉生員章士魁,以爭煤窯傷其墳脈,托言開礦而致之死。假令盜長陵一抔土,何以處之?趙高鹿可為馬,忠賢煤可為礦。大罪十五也。伍思敬、胡遵道以侵佔牧地細事,而逕置囚阱。草菅士命,使青磷赤璧之氣,先結於壁宮泮藻之間。大罪十六也。科臣周士樸執糾織監一事,原是在工言工,忠賢竟停其升遷,使吏部不得專其銓除,言官不敢司其封駁。大罪十七也。北鎮撫臣劉僑,不肯殺人媚人,自是在刑言刑,忠賢以其不善鍛鍊,竟令削籍,明示大明之律令可以不守,而忠賢之律令不可不遵。大罪十八也。科臣魏大中到任,已奉明旨,鴻臚寺傳單,忽傳詰責,及科臣覆奏,臺省交章,又再褻王言,而煌煌天語,朝夕紛更,令天下後世視皇上為何如主?大罪十九也。東廠原以察奸細非常,不以擾平民也。自忠賢受事,雞犬不寧。野子傅應星等為之招搖引納,陳居恭為之鼓舌搖唇,傳繼教為之投罟設網。詞組違忤,駕帖立下。如近日之逮汪文言,不從閣票,不令閣知。而傅應星等造謀告密,日夜未已,勢不至於興同文之獄,刊黨錮之碑不已者,當年西廠汪直之僭,恐未足語此。大罪二十也。前韓宗功潛入長安,偵探虛實,往來忠賢私房之家,事露,始令避去。大罪二十一也。祖制不蓄內兵,原有深意。忠賢創立內操,使羽黨盤踞其中,安知無大盜刺客深謀不宄之人!識者每為寒心。昔劉瑾招納亡命,曹吉祥傾結達官,忠賢蓋已兼之。大罪二十二也。忠賢進香涿州,鐵騎之簇擁如雲,蟒玉之趨隨耀日,警蹕傳呼,清塵垫道,人人以為駕幸涿州。及其歸也,以輿夫為遲,故駕駟馬。羽幢青蓋,夾護環遮,則已儼然乘輿矣。大罪二十三也。蓋寵極則驕,恩多成怨。聞今春忠賢走馬御前,皇上曾射殺其馬,貸忠賢以不死。忠賢不自畏罪請死,且進有傲色,退有怨言,朝夕堤防,介介不釋。從來亂臣賊子,只爭一念放肆,遂至收拾不住,奈何養虎兕於肘腋間乎?此又寸臠忠賢不足盡其辜者。大罪二十四也。凡此逆跡,左右既畏而不敢言,外廷又皆觀望而不敢言。即或內廷奸狀敗露,又賴有奉聖客氏為之彌縫其罪戾,而遮飾其回邪。故掖廷之內,知有忠賢不知有皇上;都城之內,知有忠賢不知有皇上。即大小臣工,又積重之所移,積勢之所趨,亦不覺不知有皇上,而止知有忠賢。宮中、府中,大事、小事,無一不是忠賢專擅,反覺皇上為名,忠賢為實。且如忠賢已往涿州矣,一切事情,必星夜馳請意旨,票擬必忠賢到始敢批發。嗟嗟!天顏咫尺之間,忽漫不請裁,而馳候忠賢意旨於百里之外,事勢至此,皇上威靈尚尊於忠賢耶!」
  疏入,忠賢亦惴惴懼禍,欲結輔臣韓爌為之地,爌嚴拒,不得已泣訴御前,客氏又從中委曲調之,遂令魏廣微條旨,廣微素固結忠賢,附為同姓。漣疏中復有「門生宰相」語,廣微恨之。是時,忠賢亦有疏辭廠,疏先下,備極溫諭。次日,乃下漣疏,切責不少貸。
  先是,漣疏成,意欲於午朝面奏,出疾雷掩耳之計。繕寫甫竟,次日免朝,恐再宿則機泄且害成也,遂循例封進,故忠賢得以彌縫。漣愈憤激,冀補牘以伺對仗。忠賢聞之,阻遏上不御朝者三日,至四日乃出御皇極門,刀劍倍於往時,侍班官僚,更為嚴謹。左班諸臣,不許擅出奏事,而諸臣公憤愈甚,繼漣上疏者捆至。給事陳良訓、魏大中、許譽卿、劉茂、傅櫆、陳熙昌、周之綱、杜三英、楊夢袞、顧其仁、胡永順、朱大典、陳奇瑜、熊奮渭、李精白、孫紹沆、陳維新、楊維新,御史袁化中、周宗建、劉芳、劉廷佐、李應升、房壯麗、劉環、胡良機、喻思洵、林汝翥、胡士奇、謝奇舉、洪如鐘、黃尊素、梁元柱、李光春、張礦、翟學程、劉之侍、周汝弼、李喬侖、劉其忠、宋政南,科道徐憲卿、趙應期,兵部尚書趙彥,詹事翁正春等,卿寺朱欽相、胡世賞,吏部郎中鄒維漣,撫寧侯朱國弼等,不下百餘疏,先後申奏,或專或合,無不危悚激切。俱不聽。南京兵部尚書陳道亨已引疾,杜門不與公事,及見楊漣參疏,忽奮擊扼腕曰:「國家安危,誠在此舉!吾備位大臣,不言,誰為言者!」即日出署,合部院九卿諸大臣公疏以上,凡千言,指陳剴切。疏入,嚴旨切責。道亨歎曰:「此何時?尚可在公卿間耶!」乃具疏力辭而去。
  屯田司郎中萬燝先授營繕司主事,管寶源局,疏請內監廢銅,忤忠賢意。至是,燝復上疏曰:「忠賢原名進忠,今改名忠賢,當亦顧名而思忠賢之義乎?夫以忠賢珠玉盈笥,金銀滿屋,何求不得,何欲不遂!以此破廢銅器,無足入其目,當其心,而亦必一手握定者,其設心以為不若是,無以操天下之利權;既操天下之利權,何難攬天下之政權。奸雄用意最深,蓄謀甚毒,臣有以窺其微矣。」疏入,忠賢矯旨杖燝於午門外。群閹至燝寓,捽之而出,辱毆於道,燝幾危。及至闕受杖,忠賢命立斃之。先是,御史林汝翥,葉向高鄉人也,忠賢欲借之以傾向高。會翥巡城,有火者曹大、傳國興挾人命劫財,鬥於途。汝翥欲參之,皆願受杖免參。翥信其無他也,即杖之。數日後,萬燝禍作,忽中旨逮汝翥廷杖,汝翥懼出亡。群閹疑向高匿之,百餘人直入其寓,辱及婦女,嫚罵坐索。向高奏之,置不問。至七月,林汝翥自詣遵化軍門獄。蓋翥懼未受廷杖,先殞命於中涓之私毆,故逸出都門,詣遵化撫臣獄,求為代題。各道潘雲翼等疏救,不聽,執前旨如故。已而被杖創甚,幾斃。向高奏曰:「楊漣一人之言,容有過激,未幾而諸疏繼至矣,又未幾而臺省九卿復有公疏,舉朝鬨然,即臣等亦被其指摘。甚者疑其為忠賢畫策,當與焦芳同傳矣。臣地居密勿,不敢自同於廷臣,即受疑受謗,情固甘之。惟是皇上念忠賢,則當求所以保全之;而今日保全忠賢之計,莫如聽其自請且歸私第,遠勢避嫌,以釋中外之心,使天下曉然知忠賢之無他,其於轉禍為福,直俄頃間耳。至內操一事,祖宗朝所無,聚數千之甲兵於宮廷肘腋間,在今日雖無可慮,他日終屬隱憂。」疏上,溫旨復,悉數忠賢勤勞,責群臣附和。
  詔錦衣衛杖汪文言,革為民。大學士葉向高予告回籍。向高初相時,猶可展布,自忠賢專擅,同官顧秉謙、魏廣微希意阿旨,向高強半注籍,疏三十上。至是,以御史林汝翥逸出,群閹圍第,決意去。初,廣微以己意用墨筆點縉紳一冊,分差等,目為邪人。其人則葉向高、韓爌、何如寵、錢謙益、成基命、繆昌期、姚希孟、陳子壯、侯恪、趙南星、高攀龍、楊漣、左光斗、魏大中、黃尊素、周宗建、李應升等約六七十人。密達於忠賢,以漸擯斥。復手書所欲起用之人黃克纘、王紹徽、王永光、徐大化、霍維華、阮大鋮等五十六人,指為正人,以次點用。至是向高去,秉謙居首揆。吏部謝升起用,至京,見時政日非,勉終一選歸,且以書規廣微,中旨大拂廣微之意。史記事、黃汝亨各有書以大義告廣微,咸拒不納。
  八月,署國子監祭酒禮部右侍郎蔡毅中,監丞金維基,博士門洞開、鄧光舒、王裕心,助教張翰南、徐伯征、姚士儒、孫世裕、董天胤,學正王永興、蔣紹煃,學錄聶雲翔、杜士基,典簿萬民憼,典籍陳烈公,疏劾魏忠賢。上不問。毅中既與璫忤,四疏請告,亦不許。
  九月,左都御史高攀龍疏參貪污御史崔呈秀。革職聽勘。
  冬十月朔,有事太廟,上冕而升,百執事咸集,大學士魏廣微不至,迨飲福受胙,禮且告畢,踉蹌入班拜跪。吏科給事魏大中劾之曰:「皇上升殿頒來歲之歷,四方萬國,誰不俯首奉行,其矯命雄行,獨奢、安耳。廣微執政重臣,何以驁焉不拜正朔也?皇上於一日間行二大禮。頒朔不至,享廟則後至,其無禮於皇上,亦已甚矣!」廣微上疏自理,且乞骸。溫旨留之。廣微恨大中甚。御史李應升上言:「閣臣魏廣微疏辨,自謂罪止失儀。夫行禮悞錯,始謂失儀。謹按《大明律》,失悞朝賀者,笞四十;祭奠失悞者,杖一百。廣微尚可腼焉入中書之堂乎?國家設立言官,稱耳目近臣,言及乘輿,則天子改容,事關廊廟,則宰相待罪。廣微父允貞嘗為言官,公正發憤,得罪閣臣以去,聲施至今,廣微獨不念乎?奈何比之路馬,斥之此輩。夫不與此輩為伍者,必另有一輩為緣。方今聖天子在上,賢公卿在下,廣微有何疚心之事,清夜抱慚,每見指摘,輒自張皇,若十手十目之暴其隱也?廣微當退讀父書,保其家聲,毋倚三窟,與言官為難,異日亦可見乃父於地下。」上切責之。
  降吏科都給事魏大中、吏部員外夏嘉遇、御史陳九疇三級,調外。吏部尚書趙南星、左都御史高攀龍乞罷,許之。大學士韓爌力爭,不報。南星等狼狽去國。
  削吏部左侍郎陳於庭、右都御史楊漣、左僉都御史左光斗籍。趙南星之去也,銓部以陳於庭代署,西臺以楊漣代署,俱留中。及會推塚宰,漣以注籍不與。其所會推喬允升、馮從吾、汪應蛟,上仍以南星私人責之,並責楊漣、袁化中,一時盡去,部署皆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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