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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侠五义 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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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只见里面出来了个苍头,问道:“什么人?”蒋爷道:“是我。你家员外可在家么?”苍头将蒋爷上下打量一番,道:“俺家员外在家等贼呢!请问尊驾贵姓?”蒋爷听了苍头之言,有些语辣,只得答道:“我姓蒋,特来拜望。”苍头道:“原来是贼爷到了。请少待。”转身进去了。蒋爷知道,这是柳青吩咐过了,毫不介意,只得等候。不多时,只见柳青便衣、便帽出来,执手道:“姓蒋的,你竟来了,也就好大胆呢!”蒋平道:“劣兄既与贤弟定准日期,劣兄若不来,岂不叫贤弟呆等么?”柳青说:“且不要论弟兄,你未免过于不自量了。你既来了,只好叫你进来说罢。”也不谦让,自己却先进来。蒋爷听了此话,见此光景,只得忍耐。刚要举步,只见柳青转身,奉了一揖,道:“我这一揖,你可明白?”蒋爷笑道:“你不过是开门揖盗罢了,有甚难解。”柳青道: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  说着便引到西厢房内。蒋爷进了西厢房一看,好样儿,三间一通连,除了一盏孤灯,一无所有,止于迎门一张床,别无他物。
  蒋爷暗道: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只听柳青道:“姓蒋的,今日你既来了,我要把话说明了。你就在这屋内居住,我在对面东屋内等你。除了你我,再无第三十人,所有我的仆妇人等,早已吩咐过了,全叫他们回避。就是前次那枝簪子,你要偷到手内,你便隔窗儿叫一声说:‘姓柳的,你的簪子我偷了来了。’我在那屋里,在头上一摸果然不见了,这是你的能为。不但偷了来,还要送回去。再迟一会你能够送去,还是隔窗叫一声:‘姓柳的,你的簪子我还了你了。’我在屋内,向头上一摸,果然又有了。若是能够如此,不但你我还是照旧的弟兄,而且甘心佩服,就是叫我赴汤蹈火,我也是情愿的。”蒋爷点头笑道:“就是如此。贤弟到了那时,别又后悔。”柳青道:“大丈夫说话,那有改悔!”蒋爷道:“很好!很好贤弟请了。”不知果能否,且听下回分解。
 
第一百十五回 随意戏耍智服柳青
有心提防结交姜铠
  且说柳青出了西厢房,高声问道:“东厢房炭烛、茶水、酒食等物俱预备妥当了没有?”只听仆从应道:“俱已齐备了。”柳青道:“你们俱各回避了,不准无故的出入。”又听妇人声音说道:“婆子丫环,你们警醒些。今晚把贼关在家里,知道他净偷簪子,还偷首饰呢。”早有个快嘴丫环接言道:“奶奶请放心罢。奴婢将裤腿带子都收拾过了,外头任吗儿也没有了。”妇人嗔道:“多嘴的丫头子!进来罢,不要混说了!”这说话的,原来是柳娘子。蒋爷听在心内,明知是说自己,置若罔闻。
  此时已有二鼓,柳青来至东厢房内,抱怨道:“这是从哪里说起!好好的美寝不能安歇。偏偏地这盆炭火也不旺了,茶也冷了,这还要自己动转。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才偷,真叫人等得不耐烦。”忽听外面“踏拉、踏拉”地声响,猛见帘儿一动,蒋爷从外面进来,道:“贤弟不要抱怨。你想你这屋内又有火盆,又有茶水,而且糊裱得严紧,铺设得齐整。你瞧瞧我那屋子,犹如冰窖一般,八下里冒风,连个铺垫也没有。方才躺了一躺,实在难受。我且在这屋子里暖和暖和。”柳青听了此话,再看蒋爷头上止有网巾,并无头巾,脚下“趿拉”着两只鞋,是躺着来着,便说着:“你既嚷冷,为什么连帽子也不戴?”
  蒋爷道:“那屋里什么全没有,是我刚才摘下头巾枕着来,一时寒冷,只顾往这里来,就忘了戴了。”柳青道:“你坐坐也该过去了。你有你的公事,早些完了,我也好歇息。”蒋爷道:“贤弟,你真个不讲交情了?你当初到我们陷空岛,我们是何等待你。我如今到了这里,你不款待也罢了,怎么连碗茶也没有呢?”柳青笑道:“你这话说得可笑!你今日原是来偷我来了,既是来偷我,我如何肯给你预备茶水呢?你见世界上有给贼预备妥当了,再等他来偷的道理么?”蒋爷也笑道:“贤弟说的也是。但只一件,世界上有这么明灯蜡烛等贼来偷的吗?你这不是开门揖盗,竟是对面审贼了。”柳青将眼一瞪,道:“姓蒋的,你不要强辩饶舌。你纵能说,也不能说了我的簪子去。你趁早儿打主意便了。”蒋爷道:“若论盗这簪子,原不难,我只怕你不戴在头上那就难了。”柳青登时生起气来,道:“那岂是大丈夫所为?”便摘下头巾,拔下簪子,往桌上一掷,道:“这不是簪子?谁还哄你不成。你若有本事就拿去。”蒋平老着脸儿,伸手拿起,揣在怀内道:“多谢贤弟。”站起来就要走。柳青微微冷笑道:“好个翻江鼠蒋平!俺只当有什么深韬广略,敢则是葳蕤惫赖。可笑啊,可笑!”蒋平听了,将小眼一瞪,瘦脸儿一红,道:“姓柳的,你不要信口胡说。俺蒋平堂堂男子,惫赖则甚?”回手将簪子掏出,也往桌上一掷,道:“你提防着,待我来偷你!”说罢,转身往厢房去了。
  柳青自言自语道:“这可要偷了,需当防备。”连忙将簪子别在头上,却不曾戴上头巾,两只眼睛睁睁的往屋门瞅着,看他如何进来,怎么偷法。忽听蒋爷在西厢房说道:“姓柳的,你的簪子我偷了来了。”柳青吓了一跳,急将网巾摘下,摸了一摸,簪子仍在头上,由不得哈哈大笑道:“姓蒋的,你是想簪子想疯了心了。我这簪子好好还在头上,如何被你偷去?”
  蒋平接言道:“那枝簪子是假的,真的在我这里。你不信,请看那枝簪子背后没有暗‘寿’字儿。”柳青听了,拔下来仔细一看,宽窄长短分毫不错,就只背后缺少“寿”字儿。柳青看了,暗暗吃惊,连说:“不好!”只得高声嚷道:“姓蒋的,偷算你偷去。看你如何送来?”蒋爷也不答言。
  柳青在灯下赏玩那枝假簪,越看越象自己的,心中暗暗罕然,道:“此簪自从在五峰岭上,他不过月下看了一看,如何就记得这般真切?可见他聪明至甚。而且方才他那安安详详的样儿,行所无事,想不到他抵换如此之快。只他这临事好谋,也就令人可羡。”复又一转念,猛然想起:“方才是我不好了。绝不该和他生气,理应参悟他的机谋,看他如何设法儿才是。只顾暴躁,竟自入了他的术中。总而言之,是我量小之故。且看他将簪子如何送回,千万再不要动气了。”等了些时不见动静,便将火盆拨开,温暖了酒,自斟自饮,怡然自得。
  忽听蒋爷在那屋张牙欠口,打哈气道:“好冷!夜静了,更觉凉了。”说着话,“踏拉、踏拉”又过来了,恰是刚睡醒了的样子,依然没戴帽子。柳青拿定主意,再也不动气,却也不理蒋爷。蒋爷道:“好啊,贤弟会乐吓!屋子又和暖,又喝着酒儿,敢则好啦。劣兄也喝杯儿,使得使不得呢?”柳青道:“这有什么呢。酒在这里,只管请用。你可别忘了还簪子。”
  蒋爷道:“实对贤弟说,我只会偷,不会送。”说罢,端起酒杯一饮而尽,复又斟上,道:“我今日此举不过游戏而已。劣兄却有紧要之事奉请贤弟。”柳青道:“只要送回簪子来,叫我哪里去,我都跟了去。”蒋爷道:“咱们且说正经事。”他将大家如何在陈起望聚义,欧阳春与智化如何进的水寨,怎么假说展昭,智诓沙龙,又怎么定计在他生辰之日收伏钟雄,特着我来请贤弟用断魂香的话,哩哩罗罗说个不了。柳青听了,唯唯喏喏,毫不答言。蒋爷又道:“此乃国家大事,我等钦奉圣旨,谨遵相谕,捉拿襄阳王。必须收伏了钟雄,奸王便好说了。说不得贤弟随劣兄走走。”柳青听了这一番言语,明是提出圣旨相谕压派着,叫我跟了他去,不由地气往上撞。忽然转念道:“不可,不可。这是他故意地招我生气,他好于中取事,行他的谲诈。我有道理。”便嘻嘻笑道:“这些事都是你们为官做的,与我这平民何干?不要多言,还我的簪子要紧。”蒋爷见说他不动,堵气子戴上桌上头巾,“踏拉、踏拉”出门去了。柳青这里又奚落他道:“那帽子当不了被褥,也搪不了寒冷。原来是个抓帽子贼,好体面哪!”蒋爷回身进来道:“姓柳的,你不要嘲笑刻薄,谁没个误心中呢,这也值得说这些没来由的话。”说罢,将他的帽子劈面摔来。柳青笑嘻嘻双手接过,戴在头上道:“我对你说,我再也不生气的。慢说将我的帽子摔来,就是觌面唾我,我也是容他自干,决不生气。看你有什么法子?”蒋爷听了此言,无奈何的样儿,转回西厢房内去了。
  柳青暗暗欢喜,以为不动声色是绝妙的主意了。又将酒温了一温,斟上刚要喝时,只听蒋爷在西厢房内说道:“姓柳的,你的簪子我还回去了。”柳青连忙放下酒杯,摘去头巾,摸了一摸,并无簪子。又见那枝假的仍在桌上放着。又听蒋爷在那屋内说道:“你不必犹疑,将帽子里儿看看就明白了。”柳青听了,即将帽子翻过看时,那枝簪子恰好别在上面,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气道:“好啊,真令人不测!”再细想时,更省悟了:“敢则他初次光头过来,就为二次还簪地步。这人的智略机变,把我的喜怒全叫他体谅透了,我还和他闹什么?”正在思索,只见蒋爷进来,头巾也戴上了,鞋也不“踏拉”着了,早见他一躬到地。柳青连忙站起,还礼不迭。只听蒋爷道:“贤弟,诸事休要挂怀。恳请贤弟跟随劣兄走走,成全朋友要紧。”柳青道:“四兄放心,小弟情愿前往。”于是把蒋爷让至上位,自己对面坐了。蒋爷道:“钟雄为人豪侠,是个男子,因众弟兄计议,务要把他劝化回头,方是正理。”柳青道:“他既是好朋友,原当如此。但不知几时起身?”蒋爷道:“事不宜迟,总要在他生日之前赶到方好。”柳青道:“既如此,明早起身。”蒋平道:“妙极!贤弟就此进内收拾去,劣兄还要歇息歇息。实对贤弟说,劣兄昨日一夜不曾合眼,此时也觉乏得很了。”柳青道:“兄长只管歇着,天还早呢,足可以睡一觉。恕小弟不陪了。”柳青便进内去了。
  到了天亮,柳青背了包裹出来,又预备羹汤、点心吃了,二人便离了柳家庄,竟奔陈起望而来。
  且说智化作了军山的统辖,所有水旱二寨之事,俱各料理得清清楚楚。这日忽见水寨头目来报道:“今有陈起望陆大爷那里来了二人,投书信一封。”说罢,将书呈上。智爷接来,拆阅毕,吩咐道:“将他二人放进来。”头目去不多时,早见两个大汉晃里晃荡而来。见了智爷参见道:“小人龙涛、姚猛,望乞统辖老爷收录!”智爷见他二人循规蹈矩,颇有礼数,便知是丁二爷教的。不然他两个卤莽之人,如何懂得“统辖”与“收录”呢?心内甚是欢喜。却又故意问了几句,二人应答的颇好。智爷更觉放心,便将二人带至思齐堂。智爷将书呈上,说明来历,钟雄便要看看来人。智化即唤龙涛、姚猛。二人答应声若巨雷。及至到了厅上参见大王,那一番腾腾杀气,凛凛威风,真个是方相一般。钟雄看了大乐,道:“难得他二人的身材体态,竟能一样,很好。我这厅上正缺两个领班头目,就叫他二人充当此差,妙不可言。”龙涛、姚猛听了,连忙叩谢,甚是恭谨。旁边北侠早已认得龙涛,见他举止端详,语言得当,心内也就明白了。是日,沙龙等同钟雄把酒谈心,尽一日之长,到晚方散。
  智化、北侠暗暗与龙涛打听,如何能够到此?龙涛将避雨遇见蒋爷一节说了,又道:“蒋爷不日也就要回来了。自从小人送了表弟妹之后,即刻同着姚猛上路,前日赶到陈起望。丁二爷告诉我等备细,教导了言语。陆大爷写了荐书,所以今日就来了。”智爷道:“你二人来的正好,而且又在厅上,更就近了。到了临期,自有用处。千万不要多言,惟有小心谨慎而已。”龙涛道:“我等晓得。倘有用我等之处,自当效力。”
  智化点头,叫他二人去了。然后又与北侠计议一番,方才安歇。
  到了次日,他又不惮勤劳,各处稽查。但有不明不知的,必要细细询问。因此这军山之内,由那里到何处,至何方,俱已晓得。他见大小头目虽有多人,皆没甚要紧。惟有姜夫人之弟姜铠,甚是了得,极其梗直。生得凹面金腮,两道浓眉,一张阔口,微微有些髭须,绰号小二郎。他单会使一股器械,名曰三截棍,中间有五尺长短,两头俱有铁叶打就,铁环包定。两根短棒足有二尺多。每逢对垒,施展起来,远近皆可打得,英勇非常。智化把他看在眼里。又因他是钟雄的亲戚,因此待他甚好,极其亲近。这二郎见智化志广才高,料事精详,更加喜悦。除了姜铠之外,还有钟雄两个亲信之人,却是同族弟兄武伯南、武伯北。此二人专管料理家务。智化也时常的与他等亲密。他又算计,钟雄生日不过三日就到了,他便托言查阅,悄悄地又到陈起望。恰好蒋爷正与柳青刚到,彼此见了,各生羡慕,喜爱非常。蒋爷便问:“龙涛、姚猛到了不曾?”丁二爷道:“不但到了,谨遵兄命,已然进了水寨门了。”智化道:“昨日他二人去了,我甚忧心。后来见他等的光景甚是合宜,就知是我二弟的传授了。”智化又问蒋爷道:“四弟前次所论之事,想柳兄俱已备妥了。今日我就同柳兄进水寨。”柳青道:“小弟惟命是从。但不知如何进水寨法。”智化道:“我自有道理。”不知用何计策,且听下回分解。
 
第一百十六回 计出万全极其容易 算失一着事甚为难
  且说智化要将柳青带入水寨,柳青因问如何去法。智化便问柳青可会风鉴。柳青道:“小弟风鉴不甚明白,却会谈命。”
  智化道:“也可以使得。柳兄就扮作谈命的先生,到了那里,不过奉承几句,只要混到他的生辰,便完了事了。”柳青依允。
  智化又向陆、鲁二人道:“二位贤弟,大鱼可捕妥了?”陆彬道:“早已齐备,俱各养在那里。”智化道:“很好。明日就给他送去。只用大船一只,带了渔户去。到那里,二位贤弟自然是住下的。却将船只泊在幽僻之处,到了临期,如此如此。”
  又对丁二爷、蒋四爷说道,“二位贤弟务于后日夜间要快船二只,每船水手四名,就在前次砍断竹城之处专等,千万莫误。”
  计议已定,智化与柳青来至水寨,见了钟雄,言柳青系算命先生,笔法甚好。“小弟因一人事繁,难以记载,故此带了他来,帮着小弟作个记室。”钟雄见柳青人物轩昂,意甚欢喜。
  至次日,陆彬、鲁英来至水寨送鱼。钟雄迎至思齐堂,深深谢了。陆彬、鲁英又提写信荐龙涛、姚猛二人。钟雄笑道:“难得他二人身体一般,雄壮一样。我已把他二人派了领班头目。”陆彬道:“多蒙大王收录。”也就谢了。陆、鲁二人又与沙龙、北侠、南侠、智化见了,彼此欢悦。就将他二人款留住下,为的明日好一同庆寿。
  到了次日,智爷早已办得妥协,各处结彩悬花,点缀灯烛,又有笙箫鼓乐,杂剧声歌,较比往年生辰不但热闹,而且整齐。
  所有头目、兵丁,俱有赏赐。并传令今日概不禁酒,纵有饮醉者亦不犯禁。因此人人踊跃,个个欢欣,无有不称羡统辖之德的。
  思齐堂上排开华筵,摆设寿礼。大家衣冠鲜明,独有展爷却是四品服色,更觉出众。及至钟雄来到,见众人如此,不觉大乐道:“今日小弟贱辰,敢承诸位兄弟如此的错爱,如此的费心,我钟雄何以克当!”说话间,阶下奏起乐来,就从沙龙让起,不肯受礼,彼此一揖。次及欧阳春,也是如此。再又次就是展熊飞,务要行礼。钟雄道:“贤弟乃皇家栋梁,相府的辅弼,劣兄如何敢当?还是从权行个常礼罢了。”说罢,先奉下揖去。展爷依旧从命,连揖而已。只见陆彬、鲁英二人上前相让。钟雄道:“二位贤弟是客,劣兄更不敢当!”也是常礼,彼此奉揖不迭。此时智化谆谆要行礼。钟雄托住道:“若论你我弟兄,劣兄原当受礼;但贤弟代劣兄操劳,已然费心,竟把这礼免了罢。”智化只得行个半礼,钟雄连忙搀起。忽见外面进来一人,扑翻身跪下,向上叩头,原来是钟雄的妻弟姜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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